喂了小半块之后,贺毅不给他吃了,青年有些失落,但又不敢多加索取,便可怜巴巴地舔了舔嘴角,咽了口唾沫。

贺毅抽了张纸,贴心地给他擦干净嘴巴,青年便又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主动将蛋糕往远处推了推,表示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贺毅温和地笑笑,准备起身去推轮椅,青年以为他这就要走,赶忙慌张地拉住他的胳膊,喉中发出急切的呜呜声。

贺毅立刻会意,耐心地安抚:“我不走,我去推轮椅,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去湖边透透气。”

青年这才安静下来,但一双眼仍是不离贺毅,生怕他突然消失似的。

贺毅推来轮椅,将青年抱上去,青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轻飘飘的,抱起来都不用费力气,贺毅有些心疼,手上的动作便更加轻柔了。

一路将青年推至湖边,初秋的晚风带着丝丝凉爽,伴着微黄的落叶与归鸟的鸣啼,沁人心脾。

贺毅将轮椅停在观景台上,自己则站在青年身侧静静地陪着他,不远处有不少家属陪着病患,和他们一样或坐或躺地在草坪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一切都是那样真实且美好。

到现在为止,贺毅仍不知道青年的名字,也不清楚他的来历。

经过警方长达一年半的调查追踪,陆政杰终于因涉嫌多项罪名被逮捕,被捕后,他对囚禁青年一事供认不讳,但至于青年的来历,他仍然坚守着那份说辞,不肯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在后续的检查中,医生发现,青年的脑叶曾遭遇过人为切除,声带也被人为摧毁,面容经过大幅度的修整,无法再还原本来面貌,多年的囚禁和折磨令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变得非常糟糕,他不会自己吃饭,不会自主排泄,不认得字,也不会笑。

他有着一切重度抑郁症患者会出现的倾向,极度敏感,怕见人,自残,自杀,现在只能先将他安置在疗养院里,慢慢地恢复。

好在,他很依赖贺毅,只要贺毅出现他的情绪便会瞬间稳定下来,经过半年的专业治疗,他已经不再整日想着死亡。

同时他也很聪明,即便一切都要从头学起,他也能学的很快。

自从和青年相处以后,贺毅意外地发觉自己不再那样恋痛,这半年里,他约调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许是因为,他每天都要抽时间来疗养院里陪一陪青年,注意力被大大的分散,犹如养了一只每天等待自己回家的小猫咪一般,这让他的精神得以寄托。

也许是因为,一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原因……

总之,贺毅也被改变了,青年的出现好似一泓清流,润物无声。

天色逐渐暗淡了下去,不远处的人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贺毅走到青年身前,从轮椅下的隔层里拿出一张小毛毯,单膝跪地,轻轻地盖在青年细瘦的双腿上。

而后,他抬起脸,对着青年微微一笑。

“起风了,我们回家吧。”

【正文完】

第0085章 【不负责任番外】地牢回忆录(1

“贺毅警员,第二次笔录可以开始了么?”

三名身着便服的警察坐在贺毅的病床边,一人靠得很近,另外两人分别拿着资料和电脑,远远地坐在床尾。

这是医生特意吩咐过的,因为贺毅的精神状况不大稳定,不能接受身边围着很多人,这样会让他感觉喘不上气,也不能让他看见警服,因为款式过于正式和压抑。

贺毅抿紧了唇,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抱歉,我们知道这份记忆对于您来说很残忍,但为了审判的公正性,还是希望您能尽量配合。”说完这句话,警员按下口袋里的录音笔,声线变为公事公办的冷漠,“两年前,你被犯罪分子绑架后,他们有没有对你实施暴力行为?”

“有。”

“请说明一下具体情况。”

“我被打晕了带到一处不知名的仓库里,应该是仓库,房间面积很大,很空旷,周围很脏很乱,空气里有浓重的霉湿气味,我头顶有一盏白炽灯,灯光很刺眼。”

“他们把我绑在一只木头椅子上,椅子很旧了,一动就会发出老化的声音。”

警员打断了贺毅:“你说的‘他们’,大约几个人?里面有你认识的人么?”

贺毅垂下眼,努力回想了一下,摇头:“记不太清了,好像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警员点头:“好的,请继续。”

“他们想要逼我说出我的上线联络人,也就是秦天海警官,为此他们对我开始了长达一个月以上不间断的刑讯逼供。”

警员再次打断:“你为什么能肯定是一个月以上?”

“屋顶有一个小天窗,我根据他们给我送饭的次数和窗子外的天光估计,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

“请继续。”

“第一轮的逼供,还算比较客气,仅仅以言语上的恐吓、威胁为主,他们把数不清的刑具放在我面前,依次向我介绍用法,以及有可能会对身体产生的永久性损伤。”

说到这里,贺毅轻蔑地弯了弯唇角:“电棍、鞭子、钢针、拶指、辣椒水,还有很多记不清了。”

“他们恐吓我,我不说,他们就把我关进一个封闭的长方形铁箱子里,拖到外面吊起来。”

“那时候刚刚入秋,A国的G市依旧很热很热,我在里面被闷了一天一夜,放下来的时候已经虚脱了,紧接着他们又逼问我,我还是不说,然后我隐约听见有人提议说要不再关一天,被制止了。”

“我又被拖回了仓库里,他们开始对我拳打脚踢,我记不清在场的有几个人了,那时候我意识已经模糊了。”

“结束之后,他们把我绑在椅子上,让我休息一会,给我喂了点水,又往我身上浇了很多冰水,等我彻底清醒了,再次逼问。”

“后面就是上家伙了,先给我注射了一管增敏剂,然后就是鞭打、倒吊、电击,用钢针插进我的指甲缝里,撬光我手指脚趾的指甲,再往我全身的伤口上撒盐。”

“发现我还是不说,就只好把我拖到湖边,绑上绳子扔进水里,开始一轮接一轮的对我实施水刑。”

说到这里,贺毅突然停了下来,他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原本虚虚地望向前方的目光,也定格到那名离自己最近的警员脸上:“需要我向你们描述一下那种快要淹死时被救起,不得片刻喘息就又被水流包围的感觉么?”

贺毅的目光中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挑衅,像是故意要吓唬这几个小警员似的,唇边的那抹笑意也因为他的话语而变得带上了一些讽刺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