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醒了，许孽似乎松了口气，慢悠悠从他身上探回头，“爸，停电了。”

许言这才注意到房间很暗，是许孽开了手机电筒的灯，才让房间里有了一丝轻微的光亮。

他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几点了？”

许孽：“两点了。”

许言问：“家里还有蜡烛吗？”

许孽摇了一下头：“刚刚找了，没找到。”

外头的雨水下的很大，噼里啪啦的，许言被噩梦吓醒后，也没了睡意，他掀开被子下床。

“饿不饿？我煮点面。”

许孽点点头：“好，谢谢爸。”乞鹅裙??壹??玖2????

许言找出家里的手电筒，趿拉着拖鞋进了厨房。

厨房不大，冰箱里也没有多少食材，许孽一般在学校吃饭，他不会做饭，平常要不去张梨店里蹭饭吃，要不就是点外卖。

虽然他做饭难吃，但他煮的面味道还不错，许言从冰箱里找到两个西红柿和鸡蛋，拿锅接了点凉水，然后打开了煤气灶。

煮面比较简单，只需要切点葱姜蒜加进去，再加点辣椒，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很快就做好了。

晚上他没吃多少东西，现在面一煮出来，香气钻入鼻子，倒真觉得有些饿了。

许孽从房间走了出来，许言没有第一时间坐下吃面，而是去房间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你先吃，我去洗个澡。”

身上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许言有些不舒服，就进浴室洗澡了。

家里的浴室和洗手间是一体的，停电没办法开热水器，但幸好他从来没有关热水器的习惯，水龙头开了一会儿，放光冷水后，逐渐有温热的水流出来。

浴室里，灯光微弱，手电筒太久没用，刚才用了一下，这会儿也没多少电了。

许言先洗了个头，洗澡的时候，只一低头，他就看到自己小腹上那条像蜈蚣似的丑陋伤疤。

他情不自禁摸了上去，凹凸不平，肉色的一条长疤盘踞在白皙的腹部，难看的要死。

五年了，伤口已经完全不痛了。

许言的呼吸有些重，他不禁想到今天晚上做的噩梦，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那几个人了，那几个恶心的变态，将他拖入地狱的恶鬼。

或许是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令他回想起了一些令人难堪的回忆。

许言将花洒关上，他转身，走到身后的盥洗台旁，用手将镜子上的水汽擦拭，模糊的镜子里面，赫然照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许言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还是那张脸，不是特别好看，但也能称的上清秀，五官匀称，比普通人生的是好看一些。

但这张脸，比起五年前的他来说，好像又不是那样了。

五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呢？

许言不禁陷入了回忆。

天真？可怜？无知？还是愚蠢？

都有，总之那时候的自己，是条落水的可怜狗，跟现在完全不搭边。

从前他的头发总是蓬松绵软的，每天有专门的国际设计师为他整理发型，发丝间总是散发着隐隐好闻的清香，而现在，他的头发基本是他自己打理，发丝修剪的长短不一，发间萦绕着超市里廉价的洗发水的味道。

许言摸上自己的脸，这些年他生活没有规律，总是熬夜，皮肤变的粗糙了不少，兴许是他身体的原因，他毛发生的并不盛旺，即便一宿一宿的熬夜，熬到内分泌失调，也从来没有见他长过胡子，他的下巴，长年累月都是光滑的，家里连个刮胡刀都没有。

他没有变，但又好像变了很多，他躲藏那群变态躲了整整五年，如果生活能够一直这样平淡普通的过下去，他可以只当从前的事情是一场不能回忆的噩梦。

但今晚梦见他们后，多年未有的不安又重新卷土重来。

浴室里氤氲的雾气再次将镜面覆盖而住，许言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拿毛巾擦身体时，他下意识忽略了阴茎下面长有的那个畸形的器官。

他是个双性，生来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母亲因为他身体的原因，总是郁郁寡欢，没几年就死了，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是个温柔知性的女人，但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短到现在，他已经快要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许孽是他的儿子，小腹上那条丑陋的疤就是生他最好的证明，那是他剖腹产后留下来的伤疤，许孽究竟是谁的种，许言也不能肯定，都是兄弟，不一样的脸总有相似的地方，他没生下个怪物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想起许孽，许言的心情确实十分复杂。

当年他从那座房子里逃出来，病的快死的时候，是张梨救了他，后来得知自己怀孕，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孩子，想尽办法要打掉他，他不敢去医院做流产手术，只好买了药想流掉他，但没想到药还没来得及吃下去，他就小腹剧痛疼晕了。

醒来的时候他在一家私人诊所，是张梨把他送来的，张梨知道他不能去医院，应该是看出来了他在躲着什么人，放任他在家里晕着，但又怕他死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把他送诊所里了。

医生的诊断是他有小产的迹象，许言当时听完还挺高兴，但接下来医生说的一番话当即泼了他一盆冷水。

医生跟张梨是认识的，她将他的身体情况跟医生说了，医生给他身体粗略检查了一番，跟他说他的身体特殊，药流的话，可能会引发很多并发症，到时候一个处理不好就得上正规的大医院做手术。

许言冒不起这个险，他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一旦他进入三甲医院，肯定要被那几个变态抓住。

终究他还是留下了这个孩子，孕期全程都是张梨在照顾他，他生许孽的时候是在家里，可惜他下面的穴太小，生了十几个小时还没有生下来，他当时已经没有力气了，晕了几次，又生生被宫缩痛醒，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张梨打电话叫了医生来。

许言昏迷前恳求医生不能带他去医院，到最他再醒来时，只见他高高隆起的小腹已经漏气似的瘪了下去，再扭头，他看见婴儿床里，生的漂亮的的孩子安静的沉睡着。

事后许言才知道，是医生将他带走，给他做了剖腹产手术，具体在哪做的手术许言不知道，但总归在他生完孩子后，做了月子，甚至是到现在，五年过去了，那几个男人还是没有找到他。

许孽许孽，他是那些男人射进他身体里的孽种，所以许言才给他取了这个名字，许言不喜欢他，刚生下来那会儿甚至是厌恶，只要多看他一眼，就能令他回想起从前他被那几个男人囚禁起来肆意操弄的不堪回忆。

曾经许言想偷偷把许孽给丢了，但被张梨发现了，并且阻止了他。他知道张梨的身份也很神秘，但他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会流落这种风尘之地。张梨很喜欢许孽，许孽生的漂亮，性子又安静，他做月子的时候从来不闹人，吃饱了就睡，乖的不得了。

张梨得知他要将人丢弃，生气的骂了他一通，然后就将人抱走了。当时他还租住在张梨的房子里，即便许孽被张梨养着，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父子俩总归避免不了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