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至龙立刻说：“伯母您好，我是权至龙，非常荣幸能认识您，您像星辰一样高贵美丽。”话音刚落，他仿佛意识到不恰当，略带羞涩笑了笑，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李真知不着痕迹地看着他。这态度，和对威廉完全不同。

权至龙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在了解李真知的过程中，她和莉迪亚都没有详细描述过她们的家庭关系。但李真知不姓康巴赫，和莉迪亚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言语间透露的一些端倪，都让他知道在未来岳父与未来岳母之间，他更应该讨好谁。

他一向对女人比对男人更有办法。而且，也是实话实说，李雅妍美丽知性，气质过人，看起来更像李真知的姐姐而不是妈妈。看着李雅妍，他仿佛看到三十年后的李真知，心里先软三分。

威廉的眼里射出刀子。他对李雅妍抱怨说：“亲爱的，如你所见，就是这个花言巧语的小子，我们的宝贝女儿想和他结婚。现在我正在质问他凭什么。”

早有心理准备的权至龙努力诚恳说：“伯父、伯母，我爱真知，想和她共度一生。我会凭自己的能力让她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为了表示诚意，他奉上已经整理好的财产清单。

威廉没好气地瞪了莉迪亚一眼，非常准确地猜到暗地里给予提示的人。他很了解大女儿不会有这方面的考量。

“真知喜欢他，我能怎么办？”莉迪亚不情不愿说，“爸爸，您认真看看吧，他还算有诚意。”

威廉直接叫律师进来和他一起看。

关于婚前婚后的财产分配，权至龙和李真知早已经达成共识。说实话，两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即使现在立刻躺平，什么都不干，这辈子都能衣食无忧。权至龙仅凭着音乐版权每年就有超过二百万美金的收入。李真知有家族信托支持的年金，威廉给的零花钱，名下又有数间地段优越的商铺出租，被动收入比权至龙还多一点。论起主动收入和固定资产，则是权至龙比李真知要多不少。两人的财富合起来计算相当可观，足以让他们过上富足甚至奢侈的生活。不过两人的性格都更偏向艺术家，权至龙白手起家，在初初富裕起来时迷过一段时间奢侈品，但更喜欢音乐创作和潮牌设计，李真知喜欢制作香水，对奢侈的物yu和享受没有太多追求。

作为求婚的男方，除了一些牵涉较广的股权份额不能动，就现有的个人资产部分，即使全给了李真知和孩子，权至龙都不会眨一下眼。之前甚至一本正经地跟李真知说过“只要每个月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婚后财产也一样。只要在婚姻存续期里，李真知爱怎样花用都行。所以他完全摆出任君选择的态度。

李真知在这方面没有跟他客气。妻子掌管家里的经济大权在她的观念里是应该的。她不会限制权至龙的零花钱或者事业发展，但想建立类似康巴赫家的家族信托体系，保障子孙后代的生活和发展。至少他们的孩子无论想往哪个方向成长发展，都有足够的资金和资源支持。

律师记下他们的意见。

威廉对权至龙说：“如果你愿意入赘康巴赫家，或者愿意让孩子姓康巴赫，我可以对你们开放一定的家族权限。比如，如果你有意向往进军这边的音乐圈，康巴赫家可以提供帮助。”像康巴赫家族这样的百年豪门，真正的价值不在于金钱，而是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网。哪怕之前没有涉足相关产业，但只要有意愿，都能找到人牵线。

不得不说威廉有他的厉害在。之前权至龙听到这个问题，内心是毫不犹豫拒绝的，但威廉提出的交换条件极具诱惑力。进军OM音乐市场对H国歌手来说意味着什么？哪怕以权至龙和Bigbang曾经的成就，引领K-pop冲向世界，都不敢说非常成功。如果对OM音乐圈没有野心，权至龙也不会经常往M国跑。所以他更加知道，东方音乐人在这片土地上有多举步维艰，也令他更加想挑战。在他的心里，即使现在Bigbang四分五裂，再一次冲击OM音乐市场，拿到更高奖项的希望十分渺茫，他都没有放弃。他一向擅长抓住机会。

“威廉，您别为难他。”李真知不忍说。她知道威廉提出这个条件源于她没有改姓的遗憾，也是想最大限度地保障她和孩子的利益。但她不想让自己的小家庭自此受家族束缚。无论入赘还是改姓，固然会得到权利，伴随的也是难以挣脱的义务。

莉迪亚含蓄说：“爸爸，或者您可以说得更具体一点。”别只画饼。交换条件的具体方案呢？什么时候进军？怎样进军？资源是哪些？如何分工？

权至龙多机灵，立刻懂了，为自己一时的犹豫感到惭愧，差点掉进威廉的坑里了：“多谢伯父的美意。我无意入赘康巴赫家，至于孩子要不要姓康巴赫，让ta长大后自己决定，好不好？”他看着李真知问。他一点都不迂腐。如果孩子长大后，觉得需要康巴赫家提供更多的资源和机会。他不会阻止他改姓，甚至会感激康巴赫家，让他们小家庭多一个选择的可能性。

“好。”李真知和他的想法一样。

威廉不满说：“多好的机会，过时不候！”他又瞪了莉迪亚一眼。莉迪亚拨弄头发，装作看不见。

“据我所知，权先生是一位颇具名气的国际歌手。”李雅妍听着他们说话，优雅开口，“你们的恋情，或者可能会有的婚事，准备公开吗？”

“不公开。”权至龙立刻说。许是觉得语气太急切，他缓了缓，带着歉意说，“我的意思是，暂时不公开。或许再过几年，等我没有那么受关注，退居二线甚至幕后，再公开。”

威廉不悦道：“为什么？我康巴赫家的女孩有哪点见不得人？”

“媒体，是一个噩梦。”权至龙的脸色变得不好，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心有余悸，“我不能让真知和孩子受到伤害。”

威廉皱起眉。他不关注娱乐圈，看得最多的是歌剧。再有名气的艺人，对于他来说都是为他提供服务的人。康巴赫家族的行事作风也一贯低调，和媒体没有太多牵扯。既然权至龙有这个考量，不向公众公开不是不可以康巴赫家的人结婚也不会宣传到登上报纸，但：“至少婚礼要盛大一点，选一个海岛……”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歌手而不是一个富豪已经很委屈了。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是必要的补偿，反正不差钱，他也十二万分愿意支持。

“我不能冒险！”权至龙首次在威廉面前展示强硬的态度，“连莉迪亚都能认出我。只要有一个婚礼来宾说出去，等于全世界都知道。然后，永无宁日，我们连上洗手间都会被跟拍！康巴赫家的所有社交媒体都会收到攻击。”

“……你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我不能冒险。”权至龙重复说。他受够媒体、粉丝对他的高度关注和攻讦，不能让李真知和宝宝承受这些。

“据我所知……抱歉，我在网上搜索了三天。”李雅妍继续说，“你的朋友，组合队友？已经结婚，也公开了。对此，网上的反应，还行？你担心的到底是媒体的攻击，还是公开爱人导致你自身关注度下降，影响你的星途？刚才你也说了，或许再过几年，等你没有那么受关注，退居二线甚至幕后，再公开。”

“关注和攻击是一对双胞兄弟。”权至龙苦笑，然后惭愧地低下头，“但我无法完全否定您的指控，哪怕我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始终是渴望回归到舞台上的。尽管已经有很多声音说希望他能恋爱结婚生子，希望他能得到幸福，但反复无常的粉丝说的是真的吗？所有的支持和背弃从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李雅妍说：“我不是要批判你。但你不能这么不公平，不但连一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还要求我的女儿和外孙跟着你一直躲躲藏藏，随时承担曝光、攻击的风险。如果这样，她为什么要嫁给你？她和孩子远离你，不跟你扯上关系，不是更好吗？”

权至龙的心脏仿佛受到重击，脸上血色尽褪，虚弱得仿佛一根手指能把他摁倒在地。这是他一直不愿去想的结论。他有机会得到一个梦寐以求的孩子，因为对象是李真知，他甚至想要组建一个家庭，并不遗余力地促成。但和他在一起，是一件幸福的事？不愿意放弃舞台的人有资格拥有家庭吗？以前的经验不是一再告诉他，这路子行不通吗？他为了完成自己的念想把李真知和孩子拖下水，是不是太自私？

“妈妈，我和他已经说好的。”李真知重重握了握权至龙冰凉的手，给陷入自我怀疑的他传递她的支持，“一场小小的婚礼，仅限最亲的家人参加，婚后不公开。我们说过的。”

李真知不是一个爱出风头，喜欢与人交往的人。她过着近乎离群索居的生活，只花很少的一部分时间维持人际关系。她不喜欢网络，因为里面充斥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让人感受到世界的虚假、可笑与阴暗。她更倾向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得其乐。

所以她不认为小婚礼、不公开有什么不好。她巴不得和权至龙的婚姻对她的影响越少越好。

也希望婚姻能对权至龙产生正面的影响。她看得出，这个温柔善良的男人正处于迷茫痛苦之中，孩子的出现让他的眼里重现亮光。她的乖宝还没出生已经治愈Ta的爸爸，多了不起！另一方面，明知道音乐和舞台对他的重要性，还逼他为了婚姻放弃事业？李真知想都没想过。她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真知，你想得太简单了。”李雅妍说，“你嫁的是一个明星，不公开表示你和孩子无法站在他的身边，你们的存在将长期被否定。你会受不了的。万一他和其他女人传出绯闻呢？明星的绯闻，会一直留在网络上。”

李真知的第一个想法是，如果权至龙喜欢上别的女人，当然是放手，祝福他。他们又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可多年和李雅妍相处的直觉让她作出反应，当即说：“当然不行！”她严正对权至龙说，“结婚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要和我以外的女人保持距离哦！”

权至龙以前很烦女人的妒忌心，总是干涉他的交友，束缚他的自由。但他没在李真知的语气里感受到她的醋意，知道她说这话只是为了扮演爱人，心里又有些失落，说：“媒体习惯捕风捉影，但我不会做背叛你的事，我保证。”

李雅妍说：“看，这其实就是无法保证。你无法一直陪在他身边。”

李真知无奈说：“妈妈，那是您的想法。如果每段婚姻都需要瞻前顾后，权衡利弊，互相猜疑，那何必结婚呢？”她才不相信当年李雅妍选择生下她是人生的最优解。甚至，她和威廉的婚姻也经历了许多挣扎和妥协。

李雅妍说：“原谅我必须为你们想多一点。我不希望你后悔，也不想我的未来孙子受到伤害。”她看着权至龙，“如果你不是抱着一辈子不公开的打算，希望你能有一个时间表。可以慢慢做准备，但不是无限期。你比我更了解你的行业，不是吗？”

权至龙的脸色由白转红。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李雅妍让他清晰意识到他利用了李真知对娱乐圈的不了解而把很多问题避重就轻，哄着她嫁给他。娱乐圈有多少情侣倒在“不公开”上，因为“公开”往往意味着事业的结束，哪怕不结束，也会大受影响，所以很多人选择事业，舍弃爱情。比如他，年少轻狂时，那些感情直接或间接的因为这个原因而无疾而终。那时再痛苦伤感都比不上他如日中天的事业和梦想。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权至龙道歉。不过他之前说的话也是认真的。他从06年出道到如今，红了足足14年，以H国流行组合更新换代的速度，已经是一个奇迹。如今组合成员陆续出事，团队几乎崩分析离，早已经不是公司扶持与资源倾斜的重心。只有他自觉还有利用价值，还在挣扎。

李雅妍温柔说：“希望你说到做到。结婚了你就是一家之主，要负起责任，照顾好妻子和孩子。”

权至龙郑重说：“我会的，母亲。”他改了口。

李雅妍笑了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但权至龙觉得，如果她的人在这里，她会摸摸他的脑袋，像个疼爱女婿的慈爱岳母。

“亲爱的，你这是同意他们的婚事了？”威廉不喜欢李雅妍和权至龙之间急转直下的好气氛，明明上一秒还在针锋相对，“按你的顾虑，其实他们可以过几年等这小子退圈后再结婚。”

“然后让我们的外孙变成私生子？”李雅妍轻飘飘说了一句，威廉立刻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