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想清楚了，心情自然就顺畅了。他放下手里的终端，重新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清洁用具。

唔，有点干了，重新去打湿一下吧。他提着桶脚步轻快地进了卫生间。

晚上却雁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莱尼之前见过的人。

“莱尼，这是宫久安，之前帮你检查的就是他。”却雁挽着宫久安的一条手臂，平日里看上去身形高挑的却雁站在男人旁边竟然显得有些娇小，她笑眯眯地向莱尼介绍，“他算是我的哥哥。”

宫久安翻了个白眼，条件反射开始抬杠：“什么叫算是你哥哥，你看看我平时有多关心你，我是你爸爸还差不多。”

却雁曲起手肘狠狠怼了他一下，在男人龇牙咧嘴的表情下泰然自若地将脸扭到一边。

“宫先生，您好。”莱尼微微欠身，很有礼貌地向宫久安问好。

宫久安神色顿时复杂起来，他是认得莱尼的，趁着对方还低着头，他朝却雁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没有说话。

莱尼接过却雁的外衣挂在架子上，其间隐晦地打量了一下宫久安，虽然第一天被收留的晚上就已经见过这个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刻意地观察对方。

宫久安生得一副好相貌，黑发与偏东方人的长相真让他看上去与却雁如兄妹一样，但相对更深刻的五官和那双银灰色的眼睛让他显得更不近人情些。他站在却雁身边时，高出却雁大半个头的身高与莱尼相当，却多了些保护的意味在里面。

然而当他微微低头与却雁说笑的时候，便不像兄妹而像恋人了。

比起自己，宫先生显然与主人更登对。

宫久安不是普通人，他和却雁一样对旁人的目光很敏感，更不必说有一道目光此时简直热烈到像是激光探测器一样。他终于忍不住扭头：“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疑问句。莱尼支支吾吾地含混摇头，向他道歉。

这次莱尼看见了他脸上的奇怪神色，但他无暇细想，因为他无意间瞥到了却雁光屏上刚收到的消息。半透明的光屏在反方向看其实不太容易看清楚，但今天莱尼实在是将那个词汇在脑子里反反复复盘了无数遍，因此此时哪怕看到的是镜像的也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莱安家族”。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却雁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宫久安发给她的消息，朝莱尼笑了笑：“你先去做晚饭吧，我有事要与久安谈。”

莱尼垂下眼睛：“好的。”

哎呀，搞事搞事宫先生很疑惑：为什么你们总觉得我是小雁的男朋友？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看到大家不抗拒走剧情我就放心了快来评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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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天的晚饭的准备工作早就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也能完成。平时莱尼一般不会这么做，一来是因为呆在屋子里得找点事情做着免得无聊，二来是他心里固执地认为包含了自己努力的成果总会更美味一点。

但今天不一样，他看到却雁的光屏后，那个与他相关的词汇就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直觉主人和宫先生要谈的事情一定与此有关，一想到这个他就克制不住地好奇，他想知道主人和宫先生会说些什么。

于是他设定好了程序，轻手轻脚地摸到二楼那间小会客室门外，手里还握着抹布和水桶，装作打扫卫生的样子，会客室的门没有关严，留了条缝，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足以让莱尼听清楚他们的谈话。

他一边小心控制着手里的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一边竖着耳朵听。

却雁将茶杯放到玻璃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听到宫久安不疾不缓地说：“莱安家族最近倒是安静得很，巴特里成为新的第一顺位继承者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过那边听说有不少人还在反对，要求继续寻找克拉伦斯·莱安的下落。”

却雁说：“这不奇怪，他好不容易搞走了克拉伦斯，当然要趁机赶紧把自己的位置坐稳了，不然万一‘孤狼’被找到，指不定又出什么问题。”

宫久安嗤了一声：“这巴特里真是个草包。克拉伦斯都消失那么久了还搞不定他那帮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要换成你估计人都换了几个来回了，也难怪一直有人和他唱反调。”

却雁扬起眉，声音有几分笑意：“那要是你呢？”

宫久安道：“我？那估计就是人都清理了一轮了。”

却雁笑了一声，道：“之前有人告诉我，我养父母死之前一直在帮我保守我身份的秘密，我觉得很奇怪。久安，你和我相处的时间很长，你觉得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吗？或者在我养父母死之前，我身边有没有出现过奇怪的人？”

宫久安是在却雁15岁的时候因为买画认识的，他那时候16岁，已经开始接手一系列玫瑰刀的事务，相较而言，那时候的宫久安要比却雁敏锐得多，他回忆片刻，不确定道：“似乎是没有的。不过那时候我年纪也小，又正是刚接手我那一堆……风俗产业的时候，成天就忙着应付乱七八糟的人，可能没精力注意这些吧。”

玫瑰刀经营的方向和却雁的画廊大相径庭，他们走的是吸骨榨髓的路子，色情产业遍地开花，人脉关系又多又杂，也就宫久安这种心黑手狠的笑面虎镇得住场子。

他想了想，忽然又说：“不过有件事那会儿闹得沸沸扬扬，我现在印象都挺深的。”

却雁“哦？”了一声。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据说有很多来自一个叫‘方舟’的实验室的资料出现在了新夏，很多人都在抢，不止是新夏的势力，还有很多来自其他地方的人，弄得中立地带很混乱，也正是因为这个，那会儿弄得我事情多了无数倍。”宫久安磨牙，“结果最后那些所谓的资料也不知去向。”

“方舟”实验室？莱尼知道这个，那是个百年前核战争时为了战争建立的实验基地，里面有很多超出时代水平的研究成果，但还没来得及应用到战争中就迎来了和平，后来因为当时的方舟领导者不愿意交出研究成果而失去了主要的资金来源。之后他们开始与黑手党大规模合作，从事的实验越来越违反伦理，最后被多个大型组织联合剿灭。

“从那以后他们的核心资料就不知所踪，其他的资料倒是有传言说掌握在了各个大型组织手里。”却雁说，“但都过了一百年了，核辐射都衰减得差不多了，现在浮空岛机械城满世界都是，那些所谓的划时代的成果在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吧。”

“谁知道呢，毕竟也没人知道核心资料能到什么程度。”宫久安耸耸肩，“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一上来的时候说，你养父母的事情应该百分之九十是和莱安家族有关了？”

莱尼心里一紧。

只听却雁道：“基本能确定了，只差最后一些信息。”

她声音很冷：“我会让所有与我的父母的死相关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没有人能逃得过。”

宫久安的手指叩了叩木制的座椅扶手，问她：“那要是和……他有关呢？”

毫无缘由地，门外的莱尼几乎瞬间就理解了那个“他”指的是克拉伦斯·莱安，他自己。

他的心脏紧缩成一团，然后骤然崩开，在安静的走廊中发出有力低沉的闷响，声音大得让人怀疑会客室里的人都能听到。他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宣判的铁锤落下，又像是在确认骤然安静的会客室里的人是否有察觉他的存在，他听见却雁一贯的如珠落玉盘的嗓音：“那该扔还是得扔的。”

不过是随手收养的狗，哪里抵得上杀父弑母的血仇。

她就算表现得再温柔再善良，也只是对一条送上门的狗的怜悯而已。

门外的莱尼的脸色骤然煞白。

他知道自己不该奢望。如果隔着血海般的仇恨主人仍然能接纳自己，那她也不可能在这个见鬼的新夏活得完完整整。但即便是最后可能将我抛弃，现在主人已经对我很好了。相比于曾经在没有光线的房间里经历的那些肮脏可怕的事情，却雁的所作所为堪称光明磊落，她甚至与自己这样的东西约法三章，即便给他的惩罚也是温和的，更不用说那些大大小小的奖励。

莱尼舔舔嘴唇，想起昨晚夜宵的香甜滋味，心想，我还有什么能不满足的，还有什么应该怨恨的呢？比起遭到欺骗和折辱的愤怒，他现在脑子里更多的是另一个念头

我不想失去主人注视着我的目光，就算那只是看着一个合心意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