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没有同学欺负你?”

孟凌迟疑了一会儿,本想瞒着不让两个大人担心,但想想他最后也没有真的被欺负,所以眨眨眼睛道:“…有个同学说我连那个...那个什么克的牌子都穿不起。这样算吗?这个我跟哥哥说过了呀。”

华彰一听就脸黑了,独裁专制地下结论道:“马上请假,一会儿我们就去买。一天换一双,穿完扔垃圾桶,杀杀他的锐气。”

孟扬实在没忍住,短促的笑了一声,惹得华彰脸更黑了。他带着些揶揄的神色向华彰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着急,然后揉了揉孟凌的发顶:“是和哥说了,但是华彰哥哥不知道,他担心了。”

“嗷。”孟凌乖乖地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华彰:“哥哥不用担心,我没有被人欺负。我还交到了好朋友呢。”

楽閣

然后他把事情的完整经过娓娓道来。

说巧不巧,孟凌进入新学校时候恰逢临近期中考试,上进的孩子们没空搭理他,只有不上进的纨绔子弟对他这个突然转来的插班生十分好奇。

孟凌本来就对于当前课业游刃有余,在没有恶意歧视的境遇下,也不是什么孤僻的性子。偶然的机会,他听到班里那群有点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中,显然是小团体领头人的那个男孩打着趣说没复习,这次期中考试绝对又要被爹打一顿。孟凌随口提了提可以帮他的忙。

男孩和小团体成员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以为孟凌是想混进他们的圈子里在新环境寻求庇佑。其他孩子都以那个男孩的马首是瞻,他显然不怕事,反而对孟凌来了兴趣,就答应下来。没想到孟凌真就只是给他辅导功课,这让领头的孩子觉得很是无趣。

事情在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时有了转折。

大家发现这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旮旯转来的穷小子,竟然一下子跃居年级第一。这就招来了些嫉恨的目光。就在成绩公布的第二天,孟凌进班级门的时候被人恶意推搡了一下,并嘲弄他身上穿的都是破烂。

华彰听到这的时候额角甚至冒了些青筋,幸好孟凌语气满不在乎地接着说下去:“哥跟我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对这种事情不能忍着。”

华彰这才满意了一些:“那你是怎么做的?”

“哥跟我说,不要和别人比别人有的,因为比不了,从一开始就是输。不过,我也不在乎那些。”孟凌志得意满地笑了笑:“那我就比他没有的好了。”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是这样:

那孩子嘲讽孟凌:“你穿烂鞋。”

孟凌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考第三?”

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对话,全班都知道这个同学在学习方面嫉妒心非常强,连孟凌都在刚入学时有所耳闻。大家都因为孟凌的回答哄笑起来。

那孩子气不过:“你全身上下连个像样牌子都没有,鬼知道你是怎么进来我们这所学校的,没有人会和你玩。”

孟凌还是这么回他:“那你为什么考第三?”

同学们笑得更欢了。

“你这个穷鬼、小人、书呆子!”那孩子气急败坏了,想到什么就骂什么,丝毫不管到底合不合情景。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考第三?”

孟凌固执地揪着他之所以爆发的痛点不放,那孩子忍无可忍就要出手想打孟凌。

没想到这时候,那个小团体领头的孩子出来制止了。

那领头孩子不知为何,实在是班里很有信服力的角色,他一站出来,闹事的孩子就不敢出声了,他说:

“我们凌凌这么有意思,谁会不和他玩?我不是在和他玩吗?”

此话一出,孟凌再没受过什么挑衅,反而人气渐盛起来。既因为那个领头孩子的那通明示的威压,也因为孟凌本来模样就长得周正,而且还常常匀时间来帮其他人辅导功课。

孟凌神秘一笑:“不过后来我给那同学道歉了。”

好容易放了心,又听到这般转折,华彰不高兴孟凌自愿屈居于人,又问道:“为什么?”

小孟凌耸耸肩膀,“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他还会继续纠缠下去的,但是那样太浪费时间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学习。”

这下华彰心里不再憋闷了:“这也是你哥教你的吗?”

小孟凌带着些和他哥似乎同出一脉的随性:“不是。是我不在乎。反正他永远也不会追得上我。那件事情同学们都看在眼里,他才是先挑衅的那一个。”

自此以后,大家都知道孟凌是一块带钉子的铁板,踢他会痛到自己的脚。再加之那个男孩的庇佑,不知为何孟凌的来头越传越邪乎。而后再也没有人找过事,或许也因为明白了想要羞辱孟凌,或许只有把他脚下踩着的第一夺去才行。

孟凌的表情带着点天然的倨傲,华彰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孟扬说不用担心,因为孟凌已经用实际证明了,他有他处理自己事情的方式。

华彰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很长一段时间都下不去,不依不饶地说着要买些对孟凌的期中考试成绩进行奖励。孟扬面露难色把他拉到一边好说歹说不要惯坏孩子,才让华彰改了口,等他放了假带他一起去游乐园。

尽管改口,华彰仍不认可孟扬那些怕他惯坏孟凌的说法。送孟凌归校后,他仍然提醒孟扬:孟凌出生就带着苦难,就应该给他尽可能多的补偿。

“哥…穷人有穷人活着的原则,惯坏了就难改回来了。”孟扬无奈苦笑地哄着华彰。

华彰欲言又止,这让他不免想到那个造成孟扬如此境遇的推手:那个以恩人身份自居,用道德把人束缚在身边的目光短浅的中年人。

华彰目光一凛,这一切是时候该改变了。

这时他们在公寓停车场刚停好车。华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现在不是有我,还用担心这个?所以当时你又何必犟着坚持按天数结,你一个月也就能空出那么四五天。要是按次数结,现在你已经有一套房了。”

孟扬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一下就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出于一种矛盾的心理,其实他根本没怎么花,还在卡里好好存着,他根本没把那钱当成自己的,甚至每每取来补贴孟凌医药费缺口时都会有种说不出的窘迫感受。

而且,他也说不出口于他而言,现在有华彰,并不代表以后也能有。

“后悔了可以说。”华彰见他好像在思考什么,反而看着他正色道。华彰倒真的希望孟扬能主动跟他提这方面的要求。

这让孟扬更是难堪。从前真的没有想过会像今天一样在某人面前因为出卖肉体而感觉到羞耻,这让他难以去坦白他的那些爱慕和进一步的野心,他知道这样只会沦为笑柄。

孟扬知道华彰的话并非为了羞辱,相反地、华彰根本就是千方百计的变着法子要给他送钱。但越是这样,他愈是觉得在他面前感到卑微。

他怎么不后悔?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以这种不堪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孟扬弯起嘴角笑了笑,仿佛刚才方才的低迷只是华彰一时的错觉:“那不行,那让哥觉得我贪得无厌怎么办?我可还想在哥身边待的更久一点。”

讨巧的两句话让华彰瞬间失笑。他难得没有再维持自己矜贵自持的形象,眼里的笑意带着宠溺,伸手抚上孟扬脸颊,轻轻拍了拍:“好。那你可要做的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