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安宁一直仰着头,等到呼吸稍微匀称了,然后才把脑袋缩回来说道,“我好累……”

他的身体累,心也累,孟月来感受到了,便也很疲倦的亲了亲他安抚道,“把脑子清空就好了,不要去想其他的,等我们到了上海,我会给你再找一份新工作。”

“可我就想要这个……”

“这么喜欢在教堂?”

“我只是可怜那些小孩子……”

“那不如我给你找一个新工作,你去上海的福利院上班好了,在那里有更多咱们自己的工会,不像在这儿这么容易受委屈。”

原本让他去跟着洋人是想预防在外面受欺负,本来是好心的,结果谁料欺负他的是自己人。这回换到大城市了应该就好多了,至少在那里是“三足鼎立”,人人都有自己的租界,就算是自己人也一样,大家都互相平等的瞧不起。

总之就是去了那就还蛮好的,孟月来想着,下回给他找工作还是别找那么过分美好的工作了,越是看起来平静的,却没想到越容易让人受伤害,现在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好混,就算是亲力亲为的帮助人也有可能是错误的。

于是他就把孟安宁扶起来,仔仔细细地问,想知道孟安宁经此一遭自己想要做什么。

孟安宁歪歪斜斜地到在他怀中,莫名其妙的心情又低落了,仅仅在一个小时里面起起伏伏得太厉害。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了一小会儿,最后他说他想喝汤,秋天到了要好好的养嗓子。

孟月来说可以,问他想喝什么汤?

孟安宁还是怏怏的瘪着嘴,很不耐烦的说要和赵妈道个歉,前段时间不应该那么针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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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刚入秋,也正是两个人吵架吵得最凶的时候,可怜无辜的赵妈被受牵连,只是因为每天要按照老爷的吩咐多关心几句而被嫌弃。

不过后来孟安宁的心情稍微好点了,便意识到了自己前些天的问题,去找到赵妈道了歉,说是自己太过分了。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赵妈被他这架势吓得连摆手,十分激动地反过来替他解释,“这怎么能叫讨人厌呢,要说是我……其实也舍不得!”

说到这里赵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趁着今天好不容易俩人一块儿出门买菜的功夫,偷摸背着孟老爷大倒苦水。

要说她也舍不得,不仅如此,恐怕她心里的这种难过只会比孟安宁的更严重,毕竟她可是孟家的老人了,又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几十年,所以可想而知她对此地的留念一定是更深的、也一定是更严肃的。

孟安宁一听这话便舒坦了,心说真好,还好有人能理解他。而且赵妈还不像孟月来那样的无趣,除了会拿家国情怀和生命大事来绑架他,其余的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妈一听这话也知道他是憋久了,便估摸着这俩人的关系应该是到位了,开着玩笑安抚他几句。

趁着今天孟月来不在,这俩人便使劲说。安宁使劲的责怪他,偏说是他害得这一家子颠沛流离又浪迹天涯。

赵妈虽然也使劲说,不过每次都还记得替她家老爷找补,尽量找到一些搬去上海生活的好处,宽慰似的拍了拍少君的手说道,“其实要我说倒也不至于浪迹天涯,毕竟,老爷也是为了咱们好不是?”

其实关于这一点他也是明白的,毕竟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的离开家,所以就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药店,笑了笑对赵妈道,“那我先去抓几味滋补的药材,您先去把鸡买上,记得一定挑一只小点的老母鸡,不然太大了我们三个也吃不了。”

“诶!”赵妈一听这话也笑呵呵的点点头,心想这下可真是太好了,他们家少君终于是想开了!

两个人都一转头,兵分两路去买菜。孟安宁去了药店里抓些滋补药材,把今天晚上他想喝的鸡汤给预备好。赵妈也在外面吆喝,去了市场里买活的老母鸡要带回去自己杀。

进了店,胡子拉碴的掌柜问他要什么。孟安宁一开始还不太敢说,但是在这里站了半天也不见来人,便忽然一下胆子大了好多好多,一咬牙一跺脚就叫掌柜去给他抓二斤的益母草。

“你要二斤?”

“就是二斤。”

“要那么多干什么使?”

这老掌柜也是好几十岁了,见过的世面估计是比他走过的路还要多。

就在老者灼灼的目光里,安宁忽然又胆怯了,心想就算要流也不是这么个法子,便往前一步又说道,“那就先给我抓二两,还要一些麝香、雄黄,最好要现成的药丸子,不要磨成粉的那种东西,其余的你就照着这上面的给就是了,这两份单独抓,药是药,丸是丸。”

“你这是要给谁下毒?”

“这怎么能叫下毒呢?”

“剂量这样大、看你也不像个懂行的……是你自己吃吗?不想要孩子了?”

被人揭穿了以后安宁还怪平静的,心说这几天没白藏,总算是有人发现了。并且还好巧不巧是外面的陌生人发现的,这样一来既解了他的哀愁,又抚平了他独自去面对孟园里那两个老熟人的慌张。

于是安宁便往柜台上一凑,颇有些顽皮的耸耸肩,看着这老头的眼睛,有些无力地感慨道,“老爷爷,你就帮帮我吧,我是真的不能要这个孩子……”

其实这些天他都已经想好了,也早已经暗自做好了决定。

所以其实这个家并不是只有孟月来一个人在“自作主张”,他也有权力的,也可以决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本来前段时间他还在因为工作和搬家的事情生闷气,后来有一天晚上醒过来,莫名其妙就觉得自己怀孕了,虽然就吐了那一次,但是根本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他就是能确定这是怀孕了。

于是便伸出手,叫这个老头替自己号了脉,果然吧,他就是怀孕了!

“还真是小孩儿……”老头一摸他这脉,心说年纪轻轻的绝对不超过二十岁,便有些犹豫了,轻声询问道,“你家大人呢?就这样放你出来了?”

“我家没大人,我的丈夫已经死了,我的……叔叔逼迫我,所以这个孩子是万不能要的,还请老先生您帮帮我!”

见他言之凿凿、情真意切,鹤发老头一时还真分不出来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不过这么些年都过来了,行医救人,要是连这点小九九也看不透那是真白活了。便先给了他炖鸡的药膳捆好放在一旁,假装犹犹豫豫的,转身去了布帘子后面的小屋去抓药。

这些药不仅贵,还因为稀缺而必须要好好的储存起来。

鹤发老头给了他一粒药丸子,说这就是他想要的,还警告他孕期内千万别再做傻事。

孟安宁拿着老头给的药走了,他就知道,这世上再没人肯帮他,这臭老头还以为他好骗呢,狗屁的滑胎丸,全都是大补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