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你下去!”正想说他今晚似乎是转了性了,结果还是有这套死出。安宁有些生气的踢了他,将自己的身体用被子全裹起来。

“我真的不想要,只是睡一觉。”孟月来自顾自地坐在床边整理仪容,把脱下来的外套和衣服裤子全部都搭在了一旁落地衣架上。

然后他们俩就都穿上了同样的黑色睡衣,孟月来自顾自地去衣柜里取出了自己的那套。

“你放手!”安宁这下才意识到他已经彻底入侵了自己的领地,在他上床后十分生气的挣扎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这份工作其实还挺好的,然后就因为这个事紧张起来?”孟月来无视他的挣扎把他抱进怀里,继续追问他今天表现如此不正常的缘由,“又或者,你是害怕外国人?怕明天自己一个人去了就又不敢跟他们讲话了?”

他说的这些其实都有,但是最深层的原因还是在安宁自己身上。

不过一个他也不会透露,更不可能告诉孟月来自己在嫉妒赵妈,嫉妒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妈子有比他还丰富的见识和气度,嫉妒所有表现比自己更好的男人女人……

甚至他还很嫉妒已经死去的孟依然,嫉妒自己的丈夫曾经受过良好教育,嫉妒自己父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人,不像孟月来那样有可以支付高昂学费和长期受教育的资本。

嫉妒完了所有人以后他开始累了,悻悻地躺在孟月来怀里说道,“你从前……”

停顿了一下又觉得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就好像变味了。想他一个堂堂孟家少君嫉妒赵妈算什么本事?就算是真嫉妒那不也还是很愚蠢吗?便收回了后半句话藏在心里,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真是个傻孩子!”孟月来把他的手上动作尽收眼底,皱着眉拎起他的手检查起来,“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自残算什么男人?!”

“我可不是男人,我也不是女人……”

“你都有,你都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管男人女人的便宜都让你占尽了!”

“可是痛苦我也受了两份……”

其实小时候他是真的因为这种畸形的身体受过委屈,并不是在无病呻吟。在这个男人女人分得那么开的世界里他算什么?既不方便上场打仗,也做不好家务劳动。没什么实际的本领也就算了,偏偏还有雄壮志向,所以总结起来他觉得自己不男不女又还挺好的,就这样吧,当个活生生被男人睡的废物得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

“我知道你有话说。”

就算有又怎么样呢?废人讲的那不也还是废话吗?就算抛开所谓男女的偏见不谈,单单只是作为一个人来讲他也很无能,什么都没有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个称心的老公也很快死了,好不容找份工作也不敢去做,胆子小到不敢自己一个人和同事交流,什么都干不好也就算了,可是却又什么都想尝试去做。外面的花花世界已经迷了他的两只眼睛,再出去多待几天,他都怕自己心比天高……

最后孟安宁就这样在他怀里睡着了,孟月来始终没有从他嘴里掏出实话。况且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安宁会嫉妒赵妈,赵妈有哪里好呢?孟安宁在睡梦里也想不通。

作者有话说:

赵妈好就好在她是赵妈,能文能武,能屈能伸。

13 | 13

【13】

八九月是开学季,但又因为身处这样的一个时代所以每一年开学的时间都不一样,不过今年倒还好,准时准点的开学了。

孟安宁原本的工作是发传单,但是鉴于最近街上的抗议活动日渐增多了,于是孟月来就帮他换到了教会的福利院去施粥。因为在那里生活的都是一群由于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小孩子,所以他们就只会对前来关心的大人物感到很害怕。再不济也就是用眼神表示一下讨厌,至少不会动手,把人推搡到地下去。

这一年的开学季几乎成了梦魇,越来越朝着孟月来所预料的那种不安分和不稳定上偏移了。

外面的洋人越聚越多,里面的穷人越过越惨。而夹在中间的富人,则大抵分为了像他们这样的三大派。

第一派,是一有钱就立马滚出国的保守派。第二派,则是一有机会就奋起反击的激进派。这第三派嘛,则是被外面喊做汉奸走狗的丢脸派。

孟月来思索着,便忽然又觉得这其中应该还有一类跟自己这样差不多的观察派。只因目前乾坤未定,所以他就一直还没决定好到底是留是走。而且这人呐其实都是念旧的,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在本地已经风光过好几十上百年的大家族。如今的孟府虽然人丁稀少,但至少也算是城里面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他正独自皱眉思索。,赵妈却忽然上楼了,“老爷,少君找您。”

这还是他自从崴了腿以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找孟月来,孟月来便放下手里的旧物,慢吞吞的从逼仄的阁楼里退出去。

前些日子孟安宁去学校里发传单,被人无缘无故推搡到了楼梯下,而推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城内的另一个大家族。周府的小少爷现如今也十八了,随着他那个正在前线做将军的大爹爹一样,日渐长成了孟月来心里的“激进派”。只因孟安宁这些天都在帮着洋人的教会分发了一些善良且无害的天主教相关传单,便被他抨击成了意识形态出问题的大汉奸、大走狗。

思及此孟月来长叹一气,心想离家这事估计是就此成立了,再不会因为他的心软而犹豫了。纵使内心有千般不舍,也还是逃不过洋人的火药大炮……

“你来了。”一下楼,安宁便瞧见了他肩膀上被迫沾染的灰尘,这一看就是在灰很多的地方蹭上的,不然不会留下这种痕迹。

前些天安宁因为和周家这少爷起了点儿冲突把脚崴了,于是就被迫坐上了轮椅,暂时依靠着轮椅出去上班和在家生活。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这伤也并不是太严重,只是看起来很红肿,只要消下去就没事了。

孟月来一见他只拄着拐杖出来就知道他又要开始犯倔了,便往前一步扶住他,十分和蔼的询问道,“怎么这就下床了?”

今天是星期日,原本他应该跟着教会里的其他成员一起忙,但是鉴于他一上任腿脚就因公受伤了,便特地每周给他放了一天假。

安宁见状摇摇头,有些不自在的扭开他,也不说不需要他帮忙,但是也不说需要他帮忙。只是一个人拄着拐默默走到楼梯边,抬头看了一眼位于第三层的阁楼,然后道,“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今天本就是星期日,所以孟月来也休息。便点点头,有些尴尬的回答道,“就是找些以前的照片,不耽误,是声音太大了吗?吵到你了?”

“那倒没有。但是……你确定你是在找照片吗?”这些天他在家里翻出来好些旧东西,但是本来孟园里的“孟月来专属物”就不多,所以安宁便更确定了他一定不是在找属于自己的东西,声音于是有些低落,满脸遗憾的看向他,“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在这座园子生活已经三年了,前后加起来要比在孟府的两年还要长,所以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里肯定是属于他的东西更多些,其次就是孟依然的,再然后才有可能是孟月来的。

“安宁……”估计是感受到了他的低落,孟月来低声呼唤,试着上前一步。

“你不用这样。”而孟安宁却不出所料的在他的行进中后退了,始终与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两个人互相这样僵持着,忽然又觉得自己都是错误的。

孟月来抬起头,孟安宁也张开嘴。

二人短暂的对视后又移开,孟月来率先点燃了一根烟,“现在外面这形式你也明白,我嘛,本身也没什么太大本事,只能保得住你,其余的一概都不能保证。”

“那这园子也不要了吗?”

“这倒也不是,就是先放一放,跟孟府一块儿先丢在这儿。我早已经差人去上海帮我们选好了新房子,现在就等着你和我一起去,然后再带上赵妈,差不多也就是了,多余的事情……我既无能力,也无办法。”

“……”闻声安宁沉默了,过了好半晌,才再次开口询问道,“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