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病房内好黑,只有绝望的呐喊伴随着忍痛的呜咽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可惜风听不懂思念,也无法带给远在万里之外的人。
现在想来,或许宋堇宁就是在那时候变的,只是当时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把这份反常的冷静和咬牙坚持,当成是接受现实的自我麻痹。
可当一个勇敢的人不再勇敢,当一个冲动的人不再冲动,留下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害怕和畏惧,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宋堇宁静心休息了一个月,周旻雯再三确认了他的精神状态恢复得不错,才放他回到学校正常上课。
于是书包开始被镇定剂和抑制剂占满,他漠然地接纳这种改变,早中晚都会去洗手间各注射一次,无论信息素有没有泄露,腺体是不是在疼。
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强行洗去完全标记的后遗症比预想中要难捱得多,半夜会被从头到灌到脚的寒冷惊醒。上下楼梯也要小心,偶尔会突然发昏,几次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腿上和肩背上多了很多青紫的擦伤。嗅觉没那么灵敏了,以前觉得刺鼻的气味现在居然也可以忍受很久......
还有很多,宋堇宁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像哑巴一样默默承受。
他想他可能是真的病了,以前难过的时候还会哭,现在却连眼泪都挤不出来了,眨着干涩的眼,最痛苦的是心,就像被抽干了活力,干瘪地只够呼吸,让他行尸走肉地活下去。
有时候,他会突然厌弃自己,身体,性格,脾气......全部。站在落地镜前,他看着自己呆滞的眼睛会扯起嘴角,无声地说,难怪纪津禾不要你,你看你哪点值得被爱。
这样的次数多了,宋堇宁就慢慢有了想要毁掉自己的冲动,先摧毁身体,再湮灭自己的精神,然后变成一株凋零的花,被人狠狠踩进泥潭里。
反正他早就烂了,一个被完全标记过,还流过产的omega......
连烂泥里的花都比他高洁。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后,宋堇宁开始频繁地逃课,大部分时候会在房间里浑浑噩噩睡上一整天,不说话,也不出门。
周旻雯知道,但也无可奈何,每周安排家庭医生亲自去给他做检查,没什么问题就随他去了。
没人清楚他的真实情况,至少周旻雯在的时候,他表现得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经过流产的事后,她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很久,不再让宋疑管宋堇宁的任何事,甚至连别墅都不允许她去,自然就更没有人能发现他的不对劲。
后来没过几天,万柑来看他,他把人关在外面,大少爷急了,找了把铁梯子就翻上二楼,结果被里面的景象惊得差点摔下去。
从前整洁干净的房间里堆满了东西,他认得,都是纪津禾的,衣服铺了满床,宋堇宁蜷缩在上面,睡得昏沉。
“真的没救了。”
万柑忍不住想,大大咧咧的心肝居然也有点发酸,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没告诉宋疑。
那些东西大概是宋堇宁唯一的精神支柱了,宋疑要是知道,肯定留不下来。
大少爷揉揉鼻头,又轻手轻脚地从梯子上下来。
就这样吧。
总比酗酒、糟蹋自己好。
说真的,万大少爷真该给自己这张言出法随的死嘴申遗。
宋堇宁真的学会了泡吧。
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
他偷跑去过彼楼,也去过其他地方,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
学坏了。
衣服不再严严实实扣到最上面,一杯倒的酒量也能喝下很多,更不拒绝那些alpha蜂拥而至的搭讪,只是身体依旧厌恶他们的触碰,脾气越来越臭,稍有不顺心就黑脸,把对方骂得下不来台面,偏偏宋家的小少爷还得供着,谁敢发飙。
南区就那么大,圈子里就那么多人,他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没多久就被万柑知道。
在兄弟面前窝囊了十几年的大少爷第一次这么有种,也可能是赶过去后被宋堇宁喝到意识不清的糜烂样子气绝了,一脚踹开挨在他身旁色眯眯的alpha,找了间空包房就把人扯进去。
“宋堇宁,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气得快要跳脚,“玩我不拦你,但你数数自己有多少天没去上课了?高考不打算考了?”
空气安静一阵。
摔在地上的少年缓了很久才爬起来,手撑在沙发边缘,扭头看他,说:“要你管。”
“你!”万柑被他挑衅的眼神看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心却又像被什么扯着,密密麻麻的疼。
真他妈来气。
谈个恋爱怎么就能把自己造成这副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舔着腮帮子,突然点起头,走过去掰他的身体。
“行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在宋堇宁愣怔的的目光下用打火机点燃烟头,“要堕落就堕落地彻底一点!”
“来,把这根烟抽了!”
“......”宋堇宁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被他的举动吓到,手没接,身体在发抖。
“抽!”
万柑没管,继续加大音量,把烟往他手里塞。
那双手软绵绵的,根本拿不住,他就朝上,烟蒂直抵在他的唇边,呛鼻的苦味丝丝缕缕,宋堇宁忽然变得惊惧,蓦地推搡开他的手,捂住嘴止不住地咳嗽,仿佛要把之前喝下去的酒液一块儿咳出来一样。
“不想抽?那好。”大少爷不依不饶,烟头往烟灰缸里一碾,拉着他的胳膊,把袖子掀起来,“兄弟明天带你去纹身,喝酒泡吧算什么,纹身更好,你想去哪家店?我认识很多,保证不晕色。”
“滚。”宋堇宁抖得更厉害了,扭着胳膊用力挣开他的手,雪白的肌肤在拉扯间立即泛起醒目的红痕。
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