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纪津禾没听清。

宋堇宁摇摇头不说话，被擦干净的小腿在半空中晃了几下，搭在她肩上，又不安分地摇了摇，被她拍了一掌才收敛，眼睛依旧笑吟吟地盯着她看。

你回来了，真好。

打完抑制剂后的腺体依旧泛疼，但对宋堇宁来说这是他三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迷糊间感受到身边人温暖的体温，还有熟悉的冷杉香气，心间的那份不安终于落地。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缩进她怀里，指节攥紧她的衣角，确定这一切不再是自己的幻想后才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久违地梦到了过去，有关他和纪津禾的过去。

他们有一个错误的开始，但宋堇宁不后悔，换作其他任何一种方式，纪津禾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所以他自顾自画地为牢，把她绑在身边，企图用时间缝补他们之间的裂缝。

最后满盘皆输。

什么也没得到。

宋堇宁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即使是在十四岁分化成omega后，宋家所有长辈对他的疼爱也从未减过半分，所以他的骄傲、随心所欲以及毫不收敛的坏脾气在一众富家子弟中也显得尤为正常。

初长成的omega漂亮得过分，所有见过宋堇宁的人都会毫不吝啬地赞叹。

不同于性格的胡闹，宋堇宁的漂亮干净而柔和，站在那里就像工匠手下精琢的完美艺术品，迎着苍翠的树和璀璨的阳光，俨然与世界的喧嚣格格不入。

高中后，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已分化出第二性别，褪去十三四岁的稚嫩与懵懂后，面对的就是即将成人的刺激与诱惑。

早恋、逃课、泡吧、斗殴……无形间也成了一部分人证明自己成熟、逃离约束与管教的方式。而宋堇宁的生活很简单，大部分时候都在学校、图书馆和家里三点一线徘徊，清水一样寡淡。

但他不是好好学生，也不是依赖长辈的乖孩子，万柑第一次逃课、第一次泡吧，甚至第一次应高年级学长邀请去彼楼玩的时候都喊过他一起。

宋堇宁去过一次。

万柑口中的刺激与新奇他没有体会到半点，酒吧嘈杂的声线，混乱的信息素气味还有接二连三的搭讪让他生理性不适。刚坐下十分钟不到，他的脸色就已经变得很难看，想要离开又被万柑拉来的不熟的学长拉住调侃。

“哎，怎么刚来就要走啊学弟。”

“不是被人搭讪不好意思了吧。”

“像你这么漂亮的omega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不然坐学长旁边学长保护你啊。”

高年级的学长显然已经喝上头了，脸色泛红，抓着宋堇宁的手臂开始口不择言，视线模糊并没有注意到面前少年越来越臭的脸色。

宋堇宁不爽的时候很少会在乎周围人的感受和看法，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可以放开我吗，你恶心到我了。”礼貌的语气充斥着恶意，少年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大的声音，却成功让原本叽叽喳喳的卡座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安静得仿佛与周围的dj劲舞是两个世界。

“……学弟，你这玩笑就开得有些过了吧，樊预也是担心你的安全，毕竟是omega嘛，他就是酒喝多了说话有点嘴臭。”

旁边有女生忍不住开口，语气似是为喝醉的男人打抱不平，视线却带着羞涩与兴奋在宋堇宁的身上来回逡巡。

今天同行的都是南一中的学生，有像宋堇宁这样的高一新生，也有像樊预这种今年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由万柑组局，大部分人也都是他叫来的，他再三保证就是一起随便玩玩、交交朋友，不然宋堇宁不可能会忍到现在。

“嘴臭就滚回去用马桶刷多刷刷，喝那么多也堵不上这张烂嘴的话趁早缝起来也算行善积德了。”宋堇宁的厌恶不带掩饰地显露出来，语气却很平淡，就像是在陈述人尽皆知的事实。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皱着眉甩开男人的手，然后抽过桌上的湿纸巾擦了擦被碰到的地方，白皙的皮肤轻易就被擦出红痕。他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刚才帮腔的女人身上，嗤笑出声。

“学姐装腔作势的时候麻烦也管好自己的眼睛，视线一直黏在我身上很容易让人生理性不适。”

“你也恶心到我了。”

说完最后一句，少年吝啬地收回视线，捞过搭在一旁的外套毫不犹豫地离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不想在这里多待。

“诶，怎么走了？”

万柑从洗手间回来就看到快步往外走的宋堇宁，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就被他狠狠斜了一眼，一副秋后算账的样子。他二丈摸不着头脑，回到卡座后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刚才发生的事，当即就坐不住了。

“我操你妈，樊预！”

“老子把你当朋友，你他妈敢调戏老子兄弟，老子干死你！”

后来的场面一度混乱，两个alpha扭打在一起，较起劲来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释放出信息素企图压制住对方，刺激得在场的omega尖叫出声，根本经受不住。好在酒保见情况不对早就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钳制住了他们。不过巧的是樊预离成年还有一个月，所以两个未成年人很不光荣但幸运的只是被拘留了，而万柑因家里的关系提前保释，被禁了一个月的足。

宋堇宁毫不留情地嘲讽，雪中送炭把他逃课早恋的事在他妈面前着重提了一嘴，于是大少爷喜提额外一个月的禁足，骚扰的事才算一笔勾销。

后来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再说过参加聚会的事，宋堇宁依旧三点一线，万柑也照常交一些狐朋狗友混迹在各大场所。

直到高二下学期。

第006章 | 0006 第六章 对视的瞬间是心跳的声音

故事的开始，是连绵不断的雨季。

谷雨过后，南区的雨淅淅沥沥，雨点混着黏人的湿气扑在每一处，空气异常沉闷。

彼楼外，穿着校服的少年撑着黑伞在大门外驻足，宽大臃肿的校服也遮不住他笔直优越的身姿，宽松的袖口随着撑伞的动作滑落，停留在臂弯，将白净细腻的小臂暴露在空气中。

修长的指节紧握住伞柄，在一片暗色中白到发亮，手部的线条流畅，因略微用力的动作透出淡淡的粉。

黄昏中，冒着令人升起躁意的细雨，即使被伞面挡住样貌，伫立的少年依旧吸引了不少视线。

如果不是穿了一身惹眼的校服，已经有不少人打算去搭讪了。

宋堇宁很讨厌下雨天，被打湿的裤脚和被湿气沾染后变得黏腻的皮肤无一不让他觉得难受。原本就因为持续了一个星期的阴雨天而烦躁的心情，在接到万柑的电话后变得更加阴郁。

万大少爷连续逃课三个下午，在彼楼挥霍青春后，终于被家里停了卡，在座的狐朋狗友居然没一个人付得起卡座的费用，于是惨兮兮的大少爷拨通了好友的电话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