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的是,他看见的不是褚枫。

看上去还是很年轻漂亮的女性omega一袭白色长裙,静静坐在那里,裙摆像绽开的花瓣,omega的信息素也如花香般馥郁迷人,路行走过去,明明并没有散发出信息素的气息,但他往那一站,女性omega的信息素却显得不那么富有魅力了。

江雨蒙抬起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微微冲他一笑,路行心中叹了口气,觉得她这副模样看起来很熟悉,令他想起路小婕和他的最后一面,也是这样精致美丽,用外貌的强势来支撑已然油灯枯尽的灵魂。

那时路行便猜想,这可能也是他和江雨蒙的最后一面。

时隔了几年再见,路行其实也不明白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好说的,但他没有选择起身离开,而是静静地听江雨蒙说这几年的生活。

她说她现在还跟着林晗,但她过得不好,因为路行,褚枫抛弃了她,林晗把她当作阿猫阿狗来打发,得趣了逗弄几番,无聊了对她还不如对猫狗好,但她依然不敢离开林晗,因为离开林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他想我死。”

江雨蒙告诉路行。

“他刚一回国,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我死。”

路行神色淡淡的,并不打算搭话,江雨蒙觉得自己在像演一出独角戏,唯一的观众还并不买帐,她咬着下唇,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林晗说他的态度很坚决,可能她要保不住我了…我知道其实是根本不想保我了!但是我!”

她声音弱了下来。

“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救我了。”

路行这才动了一下,眼神放到她身上,却是问:“现在几点了?”江雨蒙愣住了,路行又问:“现在是什么年份了?”

他穿着最简单不过的家居服,手里还拎着某连锁超市的塑料袋,装着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知道这家餐厅服务生是怎么就把他给放进来的。

但江雨蒙又仔细一盯他,发现他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样了,那种不同不体现在宏观角度,是很细微的差异,比如他以前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像,因为性别的原因还不胜自己精致漂亮,只是简单线条轮廓,一眼看尽,咂摸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可现在,他五官不知是哪里发生了变化,几分的相像也消失了,现在两人坐在一起,没人会觉得他们相似,只会不自觉将目光在一人身上停驻,而那人是路行。

他和以前最大的区别就是,那种无形的,最原始的,属于荷尔蒙的性之吸引力。

就算他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信息素也没有泄露,出现却即是焦点。

江雨蒙跟在林晗身边这几年,自然知道路行最后是分化为了omega,只是没再近距离接触过他。

这是一个omega。

见了路行的,都会在心里浮现出这个念头。

而omega与稀有宝物划等价,对待他们,对待路行,自然没人会因为这个omega衣着行为不合时宜就将之拒之门外。

江雨蒙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其中的变化,反应过来了时间这道正天堑横在他们之间。

路行直截了当道:“我救不了你。”

他说:“倒不是我记仇,而是你们,”他比划了一下,划了一道线在自己前面,面无表情道:“和我无关了。”“我不想多管闲事。”

“那你为什么要来!”江雨蒙激动起来:“你可以不来的!我也没本事逼你来,但你不是看见褚枫的名字就按耐不住了吗!”

她讥讽地笑,又有些着急:“承认吧,你根本放不下褚枫对不对?!褚枫也忘不了你,所以你帮帮我,你帮我去求求他,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不管什么都会答应你!以前的事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只要你愿意帮帮我!”

路行躲掉她想伸过来的手,黑黝黝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瞥过女人已经不见从容的脸,歪了下头。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愿意帮你呢?”

“……因为,因为……”

路行就“啊”了一声:“因为觉得我愚蠢软弱,所以就认为我是良善可欺的是吗?”江雨蒙咻然噤声。

路行:“你没想过,如果我的愿望是……”他竟然笑了。

“就是想你去死呢?”他的父亲是苏诚,是个位高权重的斯文败类,他的母亲是路小婕,是个卖皮肉为生的妓女,他是他们两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却总有人认为他是染色体出错的那一环纯白善良。

路行觉得江雨蒙好笑,也觉得自己挺好笑的,于是就笑出来了。

“我现在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要不去死得了。”路行提了下塑料袋:“要是黄泉路上有人陪,说不定我能下得了决心。”

江雨蒙的神色难看至极,死亡的阴影提前笼罩这个年轻的女性omega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掉了一层鲜艳的外壳,变得无比灰败。

路行又笑了笑:“但我想了想,还是你去死好了。”

江雨蒙抬眼看他,一瞬间血丝爬满了她的眼球。

“我今天准备炖个汤,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路行起身告别,笑意收起后这张脸又是一副麻木不仁的神态。

江雨蒙说的不对,她完全不了解路行,她以前之所以能轻而易举的攻克路行的心防,只是恰好她拿捏住了路行心中最柔软的一块褚枫。

路行本身是对外竖了多道高墙的,他很少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或事做出别人期许的反应。

他那时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敞开了心扉,心脏鲜活,爱意分明,于是别人想要伤害他也变得轻而易举,一招致命。

但现在不行了。

江雨蒙再拿褚枫出来试图拿捏住他,路行却无聊的垂下了眼睛,摸摸自己肚皮,感觉有点饿了。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这里,空的。

不知何时,路行忽然意识自己的状态很糟糕,他的思维麻木不仁,他的记性时好时坏,他日日夜夜待在家里,很少出门,与外界没有联系,等待着他们四人中的某一个推开回家的门,然后与他共进餐食。

他只顾吃,都没了力气去愤怒。

一天他从床上醒来,摸到身旁人,是许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