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打成这样,不可能再去找周渠。他会吓到周渠,也可能会让周渠更加厌恶他。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够恢复,可以肯定的是,等他恢复到一切如常,周渠早就出院了。也许他又要向上次一样,重新再找三个月。群七{衣零舞:八“八、舞九零
可找到了之后呢。
刘司机给陈晓旭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他接送陈晓旭快四年,几乎要把陈晓旭看成自己的小孩。他其实不太愿意联系陈晓旭爸爸。那种对自己孩子莫不关心敷衍了事的态度让他觉得很不爽,但也很无奈。
可他又不得不联系陈晓旭爸爸。
提示音响了快一分钟电话才迟迟被人接起,那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是陈晓旭的继母。
女人告诉他,他们一家正在国外度假,没法回去。麻烦他给陈晓旭找一个护工阿姨。千万不要在乎价钱,找最好的。请好好照顾陈晓旭。
那边有男孩的声音。刘司机知道那是陈晓旭弟弟。女人转头和儿子说了些什么,然后很快挂断了电话。
没人愿意来照顾陈晓旭,最早的护工也要明天下午才有空。
他又想到陈晓旭一直会来医院照顾一个小男孩。他对陈晓旭的感情并不过问,但他知道这两个男孩的关系并不一般。
他只好打电话给这个小男孩,问他可不可以过来照顾陈晓旭。
那边的男孩沉默了挺久,最终还是说好。我等下就来。
陈晓旭其实睡得很轻,他昏昏沉沉,身上没一处不疼。周渠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他就立刻惊醒了。
他坐起得太猛,牵扯到身上的伤口,难受得猛抽了两口气:“周……周渠?你怎么来了?”
“刘叔让我来的。说你没人照顾。”
“不……不用听他的……我……又不需要别人照顾的。”
“那我走了?”
“哎!”陈晓旭赶紧攥住周渠的手腕,“别走……我身上好疼。陪陪我吧。”
周渠叹了口气,坐了下来。皱眉看他缠了满身满头的绷带。
陈晓旭斜眼看了看周渠。小声嗡嗡道:“不是我要打架的……我没有惹事。”
“什么?”他声音太小,周渠都没能听清。
“我说不是我惹事!是……刘嘉译他们……”他抬眼偷看周渠的脸色,见他没有特别抗拒的反应,才讪讪往下说,“是他们又欺负人……我就去出头。他们好几个人打我一个……才成这样的。一对一我肯定不会受伤。”
周渠有点无奈:“你还觉得挺光荣的。”
“没有,我没这意思……”
他们沉默了会儿,司机来问陈晓旭要不要回家。他自己也有家庭,不能在外边儿待太晚。他也要下班回家了。
陈晓旭仍然攥着周渠手腕,拇指在光滑的皮肤上来回摩挲。他嘴巴张开又合上,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半天才嗫嚅着开口:“周哥……能不能陪我……回趟家。就这一天……我不想让今天就这么过了。”
他眼神好像无处安放,和周渠对上视线又触电般挪开:“今天……也是我生日。”
周渠眯了下眼睛:“也?”
“没,没有。今天是……是我生日。还剩最后几个小时了……你能不能……陪陪我。就今天也好。就到十二点也好……你不想在我那儿待着,我就打车再陪你回来……”
周渠低头看着被攥紧的手腕,心里有点酸又有点麻。像是薄薄一层塑料做的气球皮,胀满了情绪,马上要爆破。
他喘了两口气,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哑:“你不用这样的,陈晓旭。我会照顾你的,我生病你也照顾了我这么久。我也不能看你这样了还一个人回家。”
两个男孩靠坐在汽车后座上。
陈晓旭轻轻歪斜过身子,他的肩膀就紧挨着周渠的肩膀。这让他有一种依靠着周渠的错觉。
天色已经很暗了。街边的霓虹混杂着汽车尾灯交错成暗红的光。洒在周渠侧脸上,显得人柔和又温柔。
他们很久没像现在这样过。安静,无声地靠坐在一起。陈晓旭的脑袋偏了偏,轻轻靠在周渠肩膀上。他感觉周渠的身体有两秒钟的僵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我身上好疼,手指也好疼。”他在周渠耳边小声说。七一零,五八八=五九)零\
周渠叹了口气:“你家里有没有止痛药,没有我们就去药店买。”
“有的……但我现在就很疼。你……能不能……搂会儿我。”
陈晓旭自己都觉得自己幼稚。
印象里他挺久都没在别人面前这么示弱。在家里是无尽的争吵,在学校里看不见尽头的烦闷。他觉得周渠这人挺神奇。让他脆弱,让他哭,又让他感到无限宁静。
他靠在周渠肩膀上小声喊痛。周渠沉默了一会儿挺僵硬抬起手臂把他搂进了怀里。其实这个姿势很别扭。他比周渠高挺多,要窝在周渠怀里整个人就得拧巴着,牵扯得伤口都一阵阵拧痛。可他却觉得幸福不期而来,甚至砸得他晕头转向。陈晓旭几乎快不敢呼吸。他感觉今天真是挺神奇。挨了一顿揍,本以为计划都破灭。局面却峰回路转。
他的伤口被挤压,疼得呲牙咧嘴但不想动。心里开心,又想要笑。表情十分扭曲难看。周渠垂眼斜睨着,嘴巴没忍住勾起点弧度,但很快压平。
前面的音响小声放着情歌。
[唯愿在剩余光线面前,
留下两眼为见你一面,
仍然能相拥才不怕骤变,但怕思念。
唯愿会及时拥抱入眠,
留住这世上最暖一面,
茫茫人海取暖度过,最冷一天。]
陈晓旭就这么紧挨着周渠,两侧是不停倒退的风景,耳边是这人舒缓的呼吸。他伸手攥住周渠的掌心,用力捏了捏,又抓到面前拿嘴唇摩挲。
周渠扭头看着窗外,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