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外响起曲调平缓的小提琴声,Salut d'Amour幽婉的音乐如倾泻的月光般流淌一地。
人的情绪总是容易被音乐牵动,温几栩的胸腔莫名涌过一阵窒闷,“你的手以后会好吗?”
“说不准。”闻堰寒垂下长睫,洒下一道暗影,“医生说或许是一年,十年――”
他嗓音微顿,“也许会是一辈子。”
一辈子。
是由无数个一年堆砌,是难熬的日日夜夜,是怎么也无法释怀的痛。
温几栩笼共也才过了人生的两个十年,得偿所愿地学赛车才一年,执念就已经到了无法放下的地步,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在得到医生宣判的那一刻,是怎样的不甘扼腕。
“对不起……”好像除了这句,她不知道该再同他说什么。
可是,明明她将他伤成了那样,他为什么为她妥协?
她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坏蛋,真的值得他这样对待吗?
闻堰寒的心也跟着酸涩不堪,他皱眉,故意将声线放冷了些,有些颤抖地说:“不许哭。”
温几栩嗓音泛酸,倔强地说:“我没哭。”
闻堰寒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强压住那股痛意,语气低地好似深藏着无奈;“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男朋友了,没法为你擦眼泪。”
所以不要哭。
他怕他会忍不住将她搂入怀中。
温几栩像是被他的话击中了心脏最软的地方,眼泪如珠般滚落,闻堰寒抬眸凝着她,“栩栩,冬季赛过后我就不会再碰赛车了。你不要因为我,而放弃本该属于你的光明。”
哪怕是每天都要忍受着见到她,如刀割般的痛苦。
他也愿意咽下去。
只要她能发光,能看着她得到想要的东西。
用他的悲恸退让,换她如明月般高悬。
一辈子,妥协这么一次。
也不是不可以。
“温小姐,我并不想听你的道歉。”闻堰寒胸膛因为这句话而起伏着,“如果你是出于歉疚的心态,才选择帮我,最好收起你的怜悯。”
这个节点本不是同她见面的最好时机,留给纵横钢铁的致命一击尚未落下,他本该等处理完国内的一切,再同她久别重逢。
在街角撞见她,实属意外。
原来她在别人面前可以笑得如此开怀,他嫉妒地快要发疯,恨不得当场把人抓过来,发狠地吻过她的唇角,要她的眼里只余下自己。这半年的隐忍蛰伏,自以为的克制从容,在见到她的一刻悉数瓦解。
沉不住气,向来被家族视作最大的败笔。
“我看过你在Rallycross月度赛上的表现,这半年里你的进步确实有让我惊艳。”
而他呢,像是世界骤然被抽走了色彩,变得单调,晦暗。
“温温,我想和你一起拿冠军。”
冠军……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
我想和你一起拿冠军。
两句话像是自带重合音效般同时回荡,胸腔似隐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般共鸣,让温几栩生出一种模糊的错觉。
是冠军更重要,还是和你一起更重要。
温几栩没有深究的打算,同样都是赛车手,沉寂在低谷时,想要勇攀高峰的心是共通的。
语罢,也不顾温几栩的反应,程子幕点燃了发动机。
现在不是争执的时机,讨论谁冲在前方没有意义。
温几栩余光中察觉到闻堰寒炙烫的眸光,心念微动,极短暂地却又缠绵地看了他一眼,也跟上了程子幕的步伐。
两辆车如利箭般掀起一片尘沙,不少人捂住口鼻挥散着手臂。
闻堰寒将重校路书的命令传下去后,也上了车,电脑屏幕切出,对比着不同地图的差距,岑然和工程师团队要急着赶往下一个检录点随时为车手候战,临行前,对闻堰寒道:“你心里很难受?”
金丝框眼睛泛着幽蓝的光,使得他周身的冷意更甚,没有搭声。
从前肆意又张狂的人如今只能看着温几栩和另一个少年磨合,岑然自能理解他心底的那些挣扎,对闻堰寒又改观了一些,“能看到你为栩栩作出这些改变,我还挺意外的。”
兄妹俩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过话,镜片下,闻堰寒双眸轻掀,“你愿意为了她回国,我也很意外。”
毕竟岑然一向洒脱,当初连温沉如都没能留住她。
岑然耸耸肩,“我也想看到她实现自己的梦想。”
所以本质上,他们兄妹俩都是一类人,看似冷情肆意,旁人都以为这样的心是捂不热的,可实际上,一旦有了在意的人,便会赴汤蹈火,不留余地付出一切。
恨会滋养出恶魔之花,爱亦能净化那株缠绕着怨气的根株。
到达第二个检录点处时,程子幕的车玻璃被撞出了碎冰般的裂纹,温几栩的车况还好些,只是侧视镜碰碎了一个,团队有条不紊地修理着车辆,根据各车队的情况来看,他们赢得胜算的几率还很大。
闻堰寒留在上一个检录点排查青野团队情况,没能赶过来,温几栩和程子幕席地坐在路边一边补充着带盐分的功能饮料,一边迅速记下新路书的调整处内容。
平板屏幕很小,阳光毒辣得刺眼,反光极强,为了看清屏幕上的内容,两人挨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