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洋这才意识到林远琛可能并不知情。毕竟是私人生活领域,陆洋也不知道林远琛会不会介意或者生气,话语越说也越小声。

“啊,噢,就很久了,有一次,老师在办公室跟她视频然后忘了关就下去PICU急会诊,就是两三年前,那个小孩子术后肺血的情况,我进去办公室拿材料的时候发现她一直在等,就跟她说了两句......”

她说她的爸爸会修补人的心脏,所以为了帮助很多比她还小但是心脏上有洞的孩子,她的爸爸总是很忙。

陈媛的话就这样浮现在脑海里。

“也就那一次,我也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啊。”

林远琛的表情好像变得有点奇怪,陆洋想了想还是道了句歉。

强烈得像是巨大海浪撞击后又缓缓退却的酸软又包裹着无法言说的情绪,渐渐层层地在心底泛开。

林远琛慢慢地将心里这种带着叹息的感觉压下,神色如常,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不用道歉,我不介意,想吃什么?什么都行。”

陆洋可能是真的饿了,认真地想了一下,还是别去太远得好,吃完了能马上回医院洗个澡工作。

“医院东门拐弯那里有一家两个阿姨开的一块大年糕里面塞蛋皮和好几种咸菜的那个,那个就好。”

“噢,嵌糕,其他的呢?还想不想吃点别的?”

“就那个吧,我...要两个。”

“好。”

同样的一条路,白天和夜晚看起来倒是这么的不同。

因为是早高峰的时间,车窗外车流熙攘,走过的人群脸上一眼望过去都是一张张匆匆忙忙没有表情的面孔。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去提昨晚的事情,直到在医院下了车,林远琛才说了一句。

“我马上得过去院办那边,刘医生这件事情院里还在开会,你不用担心,但是也不要再做什么了,知道吗?”

陆洋提着两份被加料塞得鼓鼓满满的嵌糕,微微低下头垂着眉眼,不算是答应,也不像是拒绝。

“听到没有?”

“...嗯。”陆洋这一声应得很勉强,只是稍稍点了一下头。

林远琛看他这样子,知道他性子里有些偏执跟执着的地方不是那么轻易能改的,也不再强迫他。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应该再有任何的逃避。

“陆洋,昨天的话都是我真实的想法,我也知道了更多你的感受。”

“过去的事情要轻易的平复和放下是不可能的,但是老师说过,会有一个说法,就一定会有。”

“...我知道了,主...”陆洋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口,“老师。”

小兔崽子这句老师叫得有点不情不愿,但到底是真的松动了。

林远琛望着他,过了良久,才深深地叹息道,“好了,去上班吧。”

所有的东西全部都被撤去,仪器关闭,床铺换新,很快这里就会有新的病人住进来,心外一个床位都很珍贵,现在这样的空白不会太长,甚至短暂到连遗憾都没有消减,就已经被迅速塞满。

上午门诊收治安排住院的资料已经传过来平板上了,第一台手术看时间也差不多也已经结束,很快就有病人会被推进重症监护室作术后观察。

陆洋在见到江述宁的时候,还是问了一下情况。

“他没有不情愿,是想了很久做的决定,我也没太阻拦他。”

江述宁说得非常平静,看到陆洋脸上闪过的不快,也保持着耐心。

“不仅仅是我们,其实重症的护士们日夜陪在他身边,劝过他开导他的话一定说得比我们都多,如果是我们能拦得住的话,他就不会动摇了。”

对于我们来说,肯定是希望每个病人都能得到有效的治疗,但是对于病人,做选择的时候是需要考虑很多因素的。

“他说,他还是希望能留住一点亲情。”

困境是很现实的。

久病床前,贫困窘迫就是种极大的消耗,会不断地磋磨炙烤着人性。

“接受帮助也是一种负担,如果治疗效果不好,家里花了那么多钱又......他希望就算接下来的时间不多,他的家也能像个家。”

不要互相面目狰狞,也不要失去体面。

陆洋的手放在床尾的栏杆上,无言地握了许久才松开。

江述宁的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态度,“陆洋,很多时候医生要会安慰患者,要会安慰家属,也需要会宽慰自己。”

查房完依旧是晨会讨论,迅速地收拾起情绪,整理下一周的手术排期和值班安排。

陆洋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已经温凉的早饭。

嵌糕里裹着荷包蛋和肉,每一口都有开胃的酸菜和炒胡萝卜丝,是他一直都喜欢的东西,广东没有这样的小吃,是他来了上海之后才吃到的。

关珩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他有站着拿平板做表,有些奇怪,“站着不累吗?诶大年糕,你怎么有时间去买的,这个多少钱?我跟你买,”关珩还没拿呢,陆洋就开口了,“不用,不过只能一半给你,我吃一个吃不饱,太饿了。”

“你昨晚手术完不是走了吗?没好好休息吃一顿好的?”

“没,昨晚有点事......”陆洋含糊着就把话带过去了,“昨晚那个夹层做得挺快的嘛,我看今天早上就差不多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话还没说完,是门诊呼叫,陆洋看了眼自己的微信里传来的图片,皱了一下眉头,剩下的嵌糕三两口就吃完了。

“今天是苏教授门诊吧,打给你干嘛呀?”

陆洋接起来,大致了解了情况。

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