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跟你在急诊拿的科室分配奖金没什么区别,他是你老板,不让你饿着是应该的。”

程澄说到这里又转而说道。

“你既然答应这一年好好跟着他,你就别总是想着过去的事情,人往高处走,还是要给自己多挣点机会的。”

“那你怎么不往高处走啊?”陆洋看了他一眼,几年了一直停在副高,窝在急诊,休息时间除了回家就是倒在这间值班室里睡觉。

“我几岁了?你几岁?”

“你把你的少年白遮一下,谁也看不出来你几岁,”陆洋起身,端过刚帮他泡好的茶。

“述宁今天应该上去了吧?”

“江师兄吗?嗯,他今天刚过来。”

程澄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同时眼里也闪过一抹说不出的厌烦与阴翳,“上头的安排,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东西们,就是退休了呆在家里养花弄草还是不肯松手,要来管医院的事情,”说着,看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陆洋,“别得罪他就行,况且来了也好,你要是踏实跟着远琛,在学校在科研上,说不定还有一堆指着使唤你搬砖的事儿呢,有个人来也能帮你分担分担医院的活儿。”

“我怎么会得罪他,”陆洋笑道,“我现在对谁都绕着走。”

“那也没必要,”程澄看他站起身准备回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一沓文件下面抽出了几张表格,上面填写了一半,还有一半的空白,“这个你拿回去,愿意接收呢你们敲章签字,不愿意呢,你就自己跟小姑娘说一下。”

陆洋看了一下手里的申请表,是急诊规培出科之后的科室安排变更申请。

“吴乐?她不是才来两个多月吗?”

“快满三个月了,这种奶奶赶紧送走得好,”程澄摇了摇头,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我是来上班的,别折磨我了,真的,这种热情不投身外科太可惜了,你们看着办吧。”

陆洋没说什么,拿了申请回到了九楼。

半夜确认过病房里几例术后病人拔出了胸腔引流管之后的身体状况,陆洋回到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倒,身后软翘的部位可能是因为还有一点淤青没散,平常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但是被挤压时皮肤还是有一丝隐隐约约的钝痛,只是很细微可以忽略。

每一次皮带落下的感觉仿佛还很清晰,只是这次惩罚的确没有再让自己感到恐惧。

就连手腕上被牵抓着的感觉,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让他抗拒和畏缩,只是心里的感受复杂一时也无法整理。

早上晨会的时候,林远琛介绍了一下江述宁,其实也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医院里的医生基本都是同校或是同等地位的学校毕业,国内心脏外科领域圈子也就这么大,这么厉害的年轻人大家自然都知道。

前面的流程都正常,查房情况汇报和讨论,以及医院行政下发的文件走个过场的强调和学习,以及接着在这一周进行的手术安排。

陆洋说到的一半的时候,一直听着的林远琛却突然打断了。

“这一周后面我三台的一助都先让述宁跟吧,陆洋这周先跟着苏教授,上周入院的那个房室通合并法四(一种复杂先心病)的小孩子是周四手术对吧?”

陆洋一愣,林远琛见他没反应过来,微微皱眉,看着他又问了一句。

“周四对吗?”

“啊,是的,周四上午,一期根治手术。”

“好,这一周吧,这一周手术述宁先跟,等会儿手术会议你也跟着看看,这一周晚班可能也要多辛苦你。”

“不会不会,”江述宁点了点头,接道,“我明白,我等会先把资料都过一遍。”

陆洋看了看手里做好的手术安排表,没有再去听会上的内容,叹了口气,看来等会需要修改了。之前那个一岁大的小孩子大体的情况他也了解,所有的片子超声和检查结果他都看过。

的确是个很值得跟着学习的手术,陆洋把文件夹合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下了会,陆洋收到了林远琛传来的微信,叮嘱了他几台复杂先心病的手术都一定要认真跟着。

不是吧,人刚来动作就这么大,不过带多两个学生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

都说了野路子走不远,这明显就是空降。

陆洋身上的洗手服和帽子还没换,坐在手术室休息区的食堂里吃着咖喱饭,听着身后不远处偶尔传来的两句零碎的讨论,对方估计不知道自己讨论的当事人就坐在前面埋头苦吃,所以声量没什么克制。

但是突然也没了声音,陆洋心里有些奇怪,下一秒从身后靠近的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站定。

“一个人吗?”

陆洋抬头,就看到江述宁笑着看着他。

“噢对,师兄坐吧,我快吃完了。”

“哎,你不用急,我有话想跟你说。”

陆洋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陆洋,我这次回来主要还是考虑到可能比起一直待在实验室,也许还是临床更适合我,本来是会去医学中心的,但是阴差阳错调了过来,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安排。”

江述宁的笑容一直都很坦荡,像是那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性格,对话的进退分寸都很好地把握着。

“如果我们以后真的在一个治疗组,我相信是可以很好地配合跟合作的,陆洋,我虽然虚长你两岁,但我是很尊重你也很佩服你的能力的。”

八面玲珑啊,八面玲珑。

几天后,关珩都忍不住感慨了,这才来了多久啊。

你没看他跟韩教授他们组聊天的时候,啧啧,昨天夜班还请大家喝了咖啡。今天我还听两个专硕的小朋友在说他帮忙指导课题,真是个好人。

那挺好的,陆洋回应着但并不是很走心,眼睛只盯着电脑里正在整理的科室住院医师夜班费统计。

时间已经指向快三点了。

“诶,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关珩坐在他的单人间休息室里,用膝盖撞了撞他的腿,“你今年要是考了中级职称,你们就都是主治,又都在主任组里。”

我考什么中级啊,我报都没报,再说了我考下来了,一个硕士而已又出过事,医院不会聘我主治的。

“你傻啊,他把你弄回来当住院总,肯定会让你聘上的,你啊,还是看你自己愿不愿意而已,”关珩说着,“不过你要是真的随便了,人家看到更好的选择,放弃你也是有可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