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落在窗上,挂下水珠慢慢沿着玻璃往下缓缓流淌,雨雾迷蒙,道路上的路灯,车流灯光都被虚化,模糊一片,陆洋站在墙边一句一句地想着林远琛的话语,林远琛虽然一直在阅读修改着手里的稿子,但也心中其实也有些矛盾。

不是什么是非大错,可就是这样的问题有时才更难处理。

性格,习惯,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方式,这些东西不是被人说两句,几次谈话,几句决心就能看到效果的。

当时在武汉的那些时刻恨不得狠狠教训面前这个小兔崽子,可现在冷静思考之后又知道这些问题都不是教训责打可以马上解决的。

而且偏执,固执,他自己在这方面的确也有问题,作为老师,林远琛也难免自嘲着扣了扣自己的额头,有些苦涩。

直到看着小年轻从墙角走回到面前,林远琛在长时间的思考之后,才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不会狠罚你,是给你提个醒,但你要好好思考我的话,工作本身已经很忙,事情也多,你这些做事方式和习惯更要调整,不然你想想看自己能在临床上做几年呢?”

不能总是只会用强硬的手段,彼此都是成年人,陆洋之前的一些想法和感受也在林远琛心里浮现。

磨合其实不是一段时间的事情,而是长伴在一段关系里,林远琛看着抿着嘴低着头的陆洋,小孩子接受这样的决定,但还是在看到林远琛站起身时,稍微有点紧张地缩了一下,可也在这短暂停顿后,年长的医生沉声说道。

“当然,老师也会做好一个榜样,你如果觉得有任何想要表达的话和事情,也不需要有顾虑。”

父亲,兄长和知己。

陆洋看向了自己的老师,望着那沉静得如同深海般的瞳孔,想到了自己写下来的文字,一时心中升起了几分莫名的酸软,在老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时,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刚才在等外卖的时候,刚好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连帽卫衣下是直筒休闲裤,深棕色的棉质布料,连着里面的短裤一起拉了下来,陆洋咬了咬牙站在沙发前,手撑在了沙发靠背上。

林远琛用的是戒尺,陌生又熟悉的冰凉触感就贴上了皮肤,陆洋无法控制地心里一紧。

“四十下,打完,站十五分钟,明白吗?”

“...是。”

陆洋听着数字,深吸一口气,准备等着疼痛落下。

戒尺夹带着风声落下时,并不是十分狠重的力道,响亮的声音裹着刺痛在身上炸开,在尺子重新抬起的一瞬间,陆洋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上每一寸热度的上升。

第二下接着抽下来,叠着第一下的位置横在中间,打得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动了一下,但陆洋很快就摆正了位置,继续撑好。

第三下,第四下......每一次都是差不多的力道,让他感到疼尐痛却不是那种极其严厉的惩处,道道横尐贯屯部,间隔的时间差不多,虽然不算很快,但也没有给他多余的平复时间,下一记就抽了下来。

连着近十下后,叠在一起的红印和痛感就非常清晰地有些难受了,陆洋在再一次抽下的戒尺里扬起了头,发出了一声有些闷闷的哼声。

这一次动手倒是有几分像之前陆洋还在读研时候的样子,老师开始前把问题说清楚,中间没有任何话语,直到说下的数目结束,不会再开口,不管是提醒警示或是惩戒处罚,都是严肃的事情。

但现在的林远琛其实一直看着他的反应,在他稍稍有一丝明显的忍耐后,也给了多几秒的停顿,才继续挥动着手里的戒尺。

颜色红成一片,深深浅浅,林远琛看了一眼陆洋抓着沙发靠背的手指已经深陷进布料里,指关节都有些泛白,知道年轻人已经开始咬紧牙关忍耐了,痛感即便没下重手还是有些折磨的,可林远琛并没有放松力道,只是用戒尺的一端点了点陆洋的腿侧,这是警告他保持住姿势,然后便又一次扬起了戒尺往下抽去。

肿起的楞印连带着旁边的皮肤都微微泛肿,本来是差不多力道的揍打,可痛尐楚累加仿佛加剧了感受,陆洋疼得呼吸都有些乱了,左手从原来抠着沙发变成了握拳,额头上也有了一层隐约地薄汗。

最后十下,林远琛的力度稍重了一些,带着警告也让小孩子的记忆更加深刻,每一次连续五记落得均匀,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有两记重重抽在大腿上。戒尺揍得身上的肉劈啪作响,也疼得陆洋身形都不稳了,甚至隐隐有倒抽一口凉气的“嘶嘶”声,紧闭着眼睛扛下了剩下的数目。

又痛又辣。

直到结束,林远琛都是沉默着,也没有马上让陆洋起来,陆洋也很规矩,得到允许之前一直都是弯着腰双腿笔直绷着,撑着沙发,大概十分钟后,林远琛才发话,一边讲,一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去吧,十五分钟,现在是十点四十二分。”

然后戒尺点在陆洋的裤腰上,示意他自己允许他将裤子穿好了。

这一次在提醒之外,倒又多了有几分立规矩的意思,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几次动手,各有原因,说来也复杂,但以后如果是师徒间的教导训诫,便要按着这样的规矩,不是儿戏,也不会容情。

陆洋规规矩矩地站在墙角,没有再回头看,而是一直盯着墙面,乖乖罚站着,林远琛在身后也没有去做别的事情,也一直站在沙发边上望着墙边的背影。

有几声不太真切的吸鼻子声音,小孩子还是挺疼的,刚才没哭出来,估计是忍下了。

直到时间结束,小兔崽子分明抬眼偷偷看了一下时钟,可仍然是在等老师走过来的脚步声响起后,才转过了头。

林远琛看着他笑了笑,手里拿着碘伏棉签,已经恢复了温和的样子,“自己擦点碘伏还是我来......”

“自己来自己来......”陆洋接过之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了一句,“我自己去卫生间......”

林远琛没有勉强,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去吧,洗了澡出来喝茶,我煮了点之前你喝过的果茶,待会儿热一热。”

“...嗯,”估计是刚才自己在改稿的时候,林远琛进了厨房准备的,陆洋在再次被揉脑袋的时候嘀咕了一声,“谢谢师父。”

“行啦,记得今天提醒你的话就好。”

卫生间里,陆洋回头仔细地看了伤处。

两边屯部边缘的地方不算很严重,只是耸起位置有明显发肿的绷紧感,掌心贴上去也有些烫热,掰折棉签的一头,另一头就会沾湿管子里的碘伏,拿着擦拭涂抹,还是有明显的刺痛感,陆洋擦了几根后,又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应该明天就能消得差不多了,只是中间有几处可能会留下一些青紫。

把衣服整理好走出来,客厅里面已经有淡淡的果茶香气,陆洋走到沙发边上看着电脑里的林远琛新的批注和圈起来的表格整理,正要细读,就看到老师端两个杯子过来,放在茶几上。

“休息一会儿,等会再继续吧,”见陆洋乖乖端起杯子,林远琛又从旁边拿过了一个薄绒的坐垫放在他身后的沙发上,还没开口,陆洋就红着脸急了,“不...不用不用,我能坐。”

说着马上就坐下,还小心翼翼地护着杯子里的热茶不被溅出来。

这种时候的陆洋不像一个在临床上已经初具成熟的医生,倒真的有点莽莽撞撞的孩子气,林远琛低头笑着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在漫漫夜雨声中继续着讨论。

深夜,陆洋再次醒来时,是侧躺在长沙发上,身上搭着一条毛毯,睡得舒服温暖,他坐起来揉揉眼睛,还有些困倦。

讨论一直持续到很晚,林远琛在思考着做的修改时,陆洋也许是挡不住白天舟车劳顿的疲惫与困意,蜷缩着靠在沙发上昏昏睡去了,老师拿了毛毯帮他盖上。

落地灯的灯光调暗了许多,林远琛现在已经没有在工作了,陆洋抬眼望向他,见他坐在沙发边的办公桌前正在擦拭着一个东西。

“这是两三年前买的电钢,一直放在书房的柜子上,在乐器行看到的,都这么多年没弹了,就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买了,”林远琛见他醒了,一边擦着一边跟他说道,“其实这个手感区别还是挺大的。”

陆洋坐起来,将毯子披在身上,虽然嘴上没说出口,但是脸上明显是浓厚的兴趣和好奇,眼里都是想听的愿望。

不用言语交流,林远琛也知道陆洋想说什么,他微微颔首,罕见地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意,抬起手放在了琴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