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没有想过上了膜肺之后,后续炎症她抵抗力和免疫怎么撑得过来?如果短时间内没有好转,或者依赖无法脱机......”

“我知道。”

呼吸绵长带着轻轻的叹息,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额前,不过林远琛的声音依然冷静,“但是传统的方式做norwood一期或者hybird手术,也有很高的死亡率,而且考虑预后......我还是觉得应该拼一把。”

闫怀峥也在这时候看了颜瑶一眼,“这是远琛的决断,我们现在考虑的应该是后续的手段,”说到这里,又转头看着林远琛,“我下午过去看一眼吧。”

“倒还不用麻烦,下午你不是要过去新院区那边先看看嘛,其实上了机器之后,血氧还有各项指标基本都慢慢回升了。”

“行吧,我后面再想到什么再发给你,”闫怀峥看了一下时间,自己还得去学院办公室一趟,又问了颜瑶一句,“你呢?要留在学校吗?还是等会儿我送你过去。”

“不了,远琛顺路送我吧。”

颜瑶也站起身,闫怀峥看着她有些疑惑。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医院里还有点事情。”

颜瑶没有想要多说的意思,两个人便也没有多问。

午后,外头的太阳毒辣,坐在车里都能感受到外面夸张的高温,林远琛在等红灯的时候扫了一眼街道,看到巨大的广告牌上张贴着的宣传,才明白了颜瑶不愿意留在学校的原因。

颜瑶大概天生比较敏锐,瞥了他一眼,见他明显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开口问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

“没有,我们离婚之后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对别人的私事,林远琛向来没有什么的兴趣,但颜瑶毕竟是关系不错的同门,他还是问了一句。

“那师姐是怕他会来纠缠吗?”

“怎么可能,”颜瑶笑了笑,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得爽朗又带着几分无所谓,“他才不缺女人呢,我跟他早就结束了。”

要她怀孕,要她放弃工作,从来拒绝跟她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在乌糟事情被发现后又编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妄想说服她,颜瑶越想越觉得可笑。

话题停止,林远琛也没再多说,颜瑶却又想到当时程澄知道她准备结婚和结婚对象时候的反应又忍不住笑出声。

“程澄当时就跟我说,这个老男人看起来就是一副伪君子的样子,这段婚姻长不了,我还跟他说我不信,不过我离婚的时候,他还算挺有情义的,没有跑到我面前来笑我,说什么早就告诉你了之类的话。”

“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林远琛说道,颜瑶却只是一直看着车窗外不断飞速闪过的大厦和民居,虽然保持着微笑但没有回应。

车子下了高架,转过弯道,拐进另一条街道,前面就是分院的侧门。

颜瑶下车的时候,还是停留了一下。

“咱们毕竟这么多年一起过来同门一场,老师现在也因为身体渐渐退下来了,脾气也改了很多,他栽培我们几个不容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程澄能想明白。”

“我去劝他,他总是防备,什么也听不下去,你跟他毕竟一直在一个院区,还是多帮着跟他说说吧。”

程老身边,其实颜瑶越来越像个女儿。

亲生儿子因为自己早年的荒唐跟自己离心,陈媛在国外定居,几个亲自带起来的学生忙碌的忙碌,远走的远走。

也是两家有旧交的关系,只有颜瑶一个还每周会过去坐坐喝杯茶,也聊聊医院和学校的一些事情。

林远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还是点了点头,颜瑶知道他为难,毕竟程澄的性子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些无奈,关上车门,在炎炎烈日下往医院走去。

急诊打上来的电话来得有些突然,没有太多的情况说明,只说了救护车大概五分钟之后把人送到,请心脏外科急会诊。

陆洋连忙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人还没彻底清醒,就随便洗漱了一下换了衣服就拿起手机往急诊赶过去。急诊护办台的护士是在再次联系了正往这边送人的救护车,才把消息全部了解清楚。

“是小孩子,之前查出是法洛四联症,不小心跌了一跤,脸色不好,呼吸困难站不起来又晕过去了才打了急救,”护士的表情有些担忧,“他们刚才现场已经上呼吸机了,情况比较急,所以刚才没来得及交代清楚。”

陆洋听到这里,脸色都沉重了几分,看了看时间,按照计划预计十分钟之内,车子就要到了。

“现在打电话上去九楼,问一下有没有教授下手术了,我们先准备急救吧。”

对于老年人来说,因为身体的衰老还有机能的退化,摔倒跌跤很多时候就会引起各种复杂的病症,甚至严重起来就此卧床不起。而对于很多先天性心脏病的患儿来说其实也是一样的,生活上都必须比一般的孩子要更加小心。

万一要是内出血......陆洋还来不及想棘手的情况的应对,外头已经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床下的滚轮在地板上快速地转动,运送着身体要比同年纪的孩子矮小一些的男孩,他的脸色苍白,神色略微有几分淡漠,半闭着眼睛,手上已经打了针挂着补液的瓶子。

床边跟着来的是早已经慌乱失了神的一双父母和其他家人,乌泱泱的一团人就围在了急诊抢救室的门外。

“医生,医生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我要看着我儿子......我没办法,我要看着......”

陆洋没办法浪费时间同家属说明,孩子现在四肢冰凉,嘴唇发紫,很明显血压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只听得到门口的安保和导诊台的护士在那里劝说,讲着家属暂时不能进去,有情况需要沟通,会有人出来请的。

然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和哭天喊地。

这对于急诊危重抢救来说,是几乎每天每日里任何时间都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陆洋的耳朵里还能听到外头的动静,那是作为母亲绝望和自责的哭喊,而他的指端也在这时候同样的变得冰凉,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还在新生儿科监护室里躺着的那个小生命。

如果那个孩子出什么意外......

“陆老师,单子都开好了,”一旁的护士说了一声才把陆洋的思路中断。

一边暗骂自己这种时候都能走神,陆洋一边也迅速定下心绪,“行,我们先确认一些有没有颅内出血,联系那边科室说一下这边有急诊单麻烦他们排一下。”

急诊的住院医已经准备好床旁超声,陆洋重新消毒过双手,戴上手套,接过了涂抹好耦合剂的探头,看到了屏幕上渐渐显现出来的心脏血管影像。

傍晚,在孩子的情况渐渐平稳下来后,病例的探讨会议才紧急召开。

“这个孩子在出生后不到一岁时,就检查出来是法四,”陆洋面对着小会议室里,请来会诊的内外科的医生,大致讲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根据床旁超声看到的,情况还好是不太复杂,主动脉轻度骑跨,肺动脉瓣中度狭窄,室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