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铃朝拱门外看了一眼,果然隐约跪着两个人在磕头。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死的侍婢是谁,又是何样貌,自己不过今日刚进门第二天,又如何插手这些事。
郁衡崇在一旁听着,手指间捏玩那玉佛头的动作却一顿,突然开口挡住了妙生要说下去的话,“是谁领她们跪在外面的?”
妙生不由一愣,“丹生的是咱们府里大厨房里统事的马大娘的侄女,素日后院几个偏门落锁她都会巡视些,估计是她带进来的吧,来了也不说别的,就跪在院口说丹生没了,实在是可怜,喊着说她只是心大了些,并没做什么错事。”
罗玉铃听到这里隐约猜出来点,这淳化堂里的下人,年轻女孩能进房伺候的就是这几个名里带生的,那死的若是叫丹生,估摸也是有头脸,只是不知道为何还被打发出去了。
郁衡崇转头看身侧那个装乖的人,“后院的事,该是你来吩咐。”
罗玉铃想着妙生说的话,半晌缓缓摇头,“还是不必给了罢,冤孽再生贪欲,这不是好兆头,以后万一再管不住它们的胃口,难道要一个劲的往外送钱吗?”
这个她实在是吃过亏,当时家里因着田地的事跟外头那些同村的流氓吵架,母亲曾跟自己说,若不是一开始想着息事宁人松口赔了几个钱,后来哪会闹成那样。
想到这里罗玉铃又惦记起兄长,免不了担忧,但身前这人此刻心情不见得很好,她只能小心的打量后,忍下喉间的话。
郁衡崇见着她说完后神色差了一层,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正厅,候在外面的几个厨房的人见状赶紧后脚跟了进去。
青生陪着新来的姨娘吃了一顿早膳,就把她的口味摸索个七八成,晚上就更丰盛些,摆了满满一桌子。
中间还有一碟子炸的酥脆的豆腐,旁边小盘子里盛着浓白色的软酱,说是鸡肉并着酸瓜末加上白酪制出来的,时新的吃食,是大奶奶拨了一百两银子请了新厨子进府,孝敬老太太的。
罗玉铃心里暗暗估算这一餐就要一二两银子的支头,从采买到进府到各院子里,最后到摆在这桌上,经手的人每一层都要剥去些油水,实在是太夸张。
郁衡崇见她若有所思,淡淡开口,“这些银子都是有去处的,已经把下头人要拿走的数差不多算好了,府里人都是按旧例做事,一般无人会出头做新例惹人厌烦。”
罗玉铃听的也不是很明白,安静的侍候郁衡崇用了晚膳。
吃完后郁衡崇接了外头递进来的短函,他看了后放在灯烛上烧了,不经意的开口问一句,“你兄长何时开始念书的?”
罗玉铃正在洗手,闻言倒是很快回道,“一年多些不到两年。”
他考的倒是快,是有些手段的,郁衡崇刚刚收到字条,那罗念元并未归家,也不知哪来的钱在京中置了院子,又跟大房的搭上了,同时竟还去了太傅府一趟,晚间又递话说想让罗玉铃三日后能回门一次。
不妥的地方实在太多,他想了会,跟罗玉铃说了几句话后就出去了。
直到天黑下来院里都亮了灯的时候,罗玉铃正在屋里挑布料尺头,想着给院里这位爷绞些什么,好哄他心情好些好说话,结果还没等丫头们找出来,大奶奶院里来人请罗姨娘过去一趟。
她并不想去,但是郁衡崇在外头书房,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理由,只好带着妙生还有一个叫白果的小丫头打着灯出去了。
进了大奶奶的院子,就难免觉着不同,这里的花草都很是精活气,一看就是应季好好栽培后摆进来的,罗玉铃被人领了进去,却见着大奶奶并不在里面,只有秦氏坐在上头一把红木椅子上,下面还有个婆子坐了个凳子在哭。
那秦氏见人进来,冷冷的扫过来一眼,见罗玉铃穿的这身后不免愣了下,半晌眯眼,“你倒是比我想的更有用些,一进门就巴不得冒尖抬头,开始插手这府里事务了,那当日估计就是觉着我这房里有我在,你怕是站不住脚,才又转头爬了衡崇的床罢。”
0035 第35章 勾结
这话实在不堪入耳,连下头正在哭的马大娘都忍不住暗暗翻白眼,她本按着大奶奶的意思让家人去二房里要赏钱,为的就是把罗玉铃引来,大房有事要办,但到底没想到秦氏如此口不择言。
只可惜罗玉铃虽不大懂管理人情银钱,但她会装傻,安安分分的站在两人不远处,视线落在地上,“我原是老太太安排的,这些都不由得我做主。”
“你用不着拿这些搪塞我,院里大丫头过身按例总是要赏银子,你先是拿回来了给治病的钱,现在人死了还不许给赏,也就是先被母亲知道了拦下来,不然此刻马大娘怕是要哭到老太太身前了,就算你想立些威名,可什么时候轮到你管这些事了?”
秦氏看着她的脸心里就更不爽,她在娘家都没哭自己父亲两天,就被接过来听郁衡平的安排,他跟魔怔了一般,非要这两天让找出来罗氏的错,把人拿捏住了吓唬一通。
非说这一家人都大有问题,这人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秦氏没能从丈夫那边打听出东西,就更没心绪细细想法子,不过一个姨娘,左右也就是那些事,她将手里的东西重重一摔,“我母亲管家以来从来没有这样苛待过底下人,此刻正被气着了在里屋用老炉子熏膏药,你去廊下候着吧,过会再去给她赔罪。”
这大房也太奇怪了些,罗玉铃只觉着她们急的没有道理,何必从自己身上一个隔房的姨娘身上找威风呢?
故妙生想开口想说话时,她悄悄伸手拦了下,也不分辩,转身出去就站了外面正头屋子前面。
现在夜里风凉了许多,她出来时也没料着这一遭,手心没一会就凉飕飕的,妙生帮她捂了一会,想着找人想法子去跟二少爷说一声,别真把人冻坏了。
却没成想罗玉铃没一会叫住了个拿着东西朝屋里跑的小丫头,温温柔柔的笑,“麻烦你帮我搬个凳子来,我第一次来这院子,大奶奶身子不好,不好进去问扰了她。”
那小丫头原要进去送药匣子的,看她也是个主子打扮像是在廊下等着进去请安,便以为是哪家表亲,模样极漂亮不说,讲起话来还实在亲切,不由殷切的点点头,“您且等一会子。”
没一会她从外头阁中搬了个凳子,还一并送来了个毯巾,“这是院里平日给客人们盖腿的,外头凉,您先用着吧。”
妙生看愣了,下意识想拦一下,却又说不出为何不妥。
罗玉铃察觉到,转脸看她,“怎么了?”
“这是大少奶奶给您立规矩呢,您这样要是被瞧见了,上头奶奶们是会找您麻烦的……”
罗玉铃把毯巾搭在腿上,只笑,“你说,她们能找我什么麻烦?”
妙生被问住,这家门里素来婆婆锉磨儿子房中人,也不过就是孝道,娘家名声,丈夫疼爱这三项里。
大奶奶和秦氏,一不是罗玉铃正头奶奶,二她们在郁衡崇前头一句话都说不上,指不定素日还绕着他走,三是罗家实在是贫贱,名字都叫不上的人哪来什么名声呢?
所以罗玉铃若是不觉着这脸面是脸面,只要没有错事真坐到头上,还真是谁都没法拿住她。
罗玉铃进府前想得就明白,识趣自知便足够自保,这也是自己的好处,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妙生闭了嘴,此番倒是仔仔细细的又看了罗玉铃一遭,见她侧脸柔白,耳垂上坠着两粒珠子,跟人一样不急不躁的晃悠悠。
那秦氏在屋里坐了半天,看娘家那些往来账本看的头疼,想起外头那个妖调拿腔作势的,命人将窗户支开一个口子看看,结果就见着那人竟正舒舒服服的坐在凳子上,腿上还盖着巾子,身边侍婢帮她挡着风,一副能安坐一夜的架势。
“是哪个不长眼的给她送去的!”秦氏气急,“瞎了眼吗?找不到正头主子献殷勤了?”
身边服侍的赶紧出去问一圈,回来苦着脸,“是素日来往咱们这跟前头书房跑腿的一个丫头,她不知道这些事,那罗氏让她搬凳子她便搬了。”
“我看她还真能在这坐一晚上?去告诉婆母一声,她自然有主意的,”秦氏不免冷笑,不过等会自己装累了就在这屋里睡了,难不成还治不了她么,想到这里,她又拧眉问了一句,“我娘家那边剩下的账本子怎么还没送来,去让厨头媳妇遣他儿子出府问问。”
谁知过会子回来的人却跪在门口说,“……说是天落黑时就往咱们府里来了,两个管事的一起送来,谁知找了这一路都不见那两人的踪迹,打听了说是曾见拐进咱们侧门小道上,之后就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秦氏猛一下站起来,那账本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都是父亲房里的私账,万不能流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