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翳捏住他的下巴,这次苏恒没有躲过,只有被迫与沈翳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狭长凤目对视。可是沈翳似乎有些不高兴:“你又在想别的男人?”他另一只手抚摸着苏恒的腰肢,即使隔着衣服都能想象出那细腻的肌肤,柔韧如柳条的线条,沈翳爱不释手地反复把玩着,声音却低沉而正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想别人,只想我一个。我难道不够让你快乐吗?还有更快乐的事情,要不然你试试?我从来都能让女人在我身下舒服得哭出来,你也一定……”
苏恒原本还冷淡地任他摸着腰,忍受着身子酥软的异状,可听见沈翳的最后一句话,他就带着怒意推开了他:“我说过多少遍,我不是女人……我难道长得很像女人吗?你们怎么就都想上我?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沈翳连忙哄他:“乖。我从没把你当成女人,我只是喜……”
苏恒被那个“乖”字唤起了无数想要忘却的记忆,恍惚间差点以为是那个人回来了,幸好他还残存着些许理智,没有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苏恒打断沈翳的话,声音里罕见地带着略微崩溃的尖利,似乎在克制着某种激烈的情感:“我说了不要说那个字!你怎么就听不懂!”
沈翳的声音止住,半晌都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冷淡得像是嘲讽。
苏恒以为他生气了,冷静下来后,淡淡地想,沈翳毕竟还有很大用处,这样闹掰是不是太欠妥当?他深深吸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揭过这个话题,沈翳就道:“总有一天你会不敢这么跟我说话,现在和你计较也没用,你若不吃苦头,是永远不会长记性的。”
苏恒的怒火顿时重新燃起。
沈翳像是看不到苏恒的神色一般,兀自说道:“今晚夜宴,我希望能看见凌木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从离壤的那一刻开始,凌木草的药效就在递减,最后能有多大的本事,谁也不知道。你好自为之,我不会插手,更不会说不该说的。”
沈翳说完后,见苏恒还在思考,就端起桌上茶盏,喝了半杯冷茶。
“茶叶不错。”
苏恒再回过神的时候,空气中就只留下沈翳抛下的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
天色渐黑,有弟子过来通知苏恒出席晚宴,苏恒没有理他,垂着眼睑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宫墨言看了一眼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苏恒,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把弟子送出了门。回来后随口问他:“哥哥要换身衣服吗?天黑了很冷。”
苏恒缓缓抬起头,漆黑的发丝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滑下,唇瓣艳红如花瓣。那张昳丽又冷淡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带着寒意,一半暴露在烛光下,似乎化成了一段暗香。宫墨言看见就有些忍不住,凑上去吻了一下苏恒娇嫩的唇,吻了一下之后,心里却越发觉得不够,又压着苏恒在藤椅上深吻了很久,彼此交换着呼吸和口中津液,细微的声音显得糜丽无比。
苏恒今天难得地乖顺,甚至宫墨言从他身上起身离开时,他又拽了宫墨言的袖子,让他倒在藤椅上,自己跨坐在他的腰间。宫墨言受宠若惊,刚想说些什么,苏恒就又封住了他的唇。
宫墨言享受着苏恒的主动,品尝着他舌尖的甜美,可心里知道苏恒这样很不正常。极端的愉悦感和神魂颠倒之后,一种诡异的预感拖着他的心脏,一点一点,沉向深不见底的水底。
……
厅内摆着数张木桌子,林麓学院所有弟子都要在这里吃宴席。此时无数珍馐美馔都端了上来,人声鼎沸,欢声笑语。苏恒和宫墨言经过大厅时,弟子们都和苏恒问好,苏恒一一点头微笑应了,心里却很不耐烦和这些低等弟子说话。等越过大厅之后,再绕过一个一人高的琉璃屏风,就是长老和沈翳等人坐的地方,红木桌上雕着繁复的花纹,上面已经摆了碗箸。
其实这个桌子上坐着的人都不需要进食,摆出这个宴席,不过是一种形式。
长老见苏恒过来,严厉斥道:“这么晚才来,你让大家都等你一个吗?”
苏恒心里泛起冷笑,明明来晚的不只他一个人,宫墨言不是也在旁边吗?再说他们开席就好,何必等他?长老原就看不惯他,这次因为宋蔺和苏祁的原因,更是对他不满颇多,总是挑他的刺,可恨他现在能力尚弱,不能将长老如何,不过总有一天,所有这些欺辱他的人都会变成他脚下蝼蚁。
苏恒心里想得恶毒,面上却只作恭顺模样:“弟子有事耽搁了,是我不对。”
宫墨言却道:“长老,是我有事耽搁了苏师兄。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好了,不关苏师兄的事。”
长老怎能看不出宫墨言是有意替苏恒辩护,两人之间关系简直不言而喻,他冷冷盯了他们两人一眼:“我不管你们这些晚辈的私事,但是苏恒,你做事之前也要先考虑苏家和宋家的关系。一个又一个,你让宋家的脸面往哪里搁?行了,都坐下,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苏恒只觉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
宫墨言却很坦荡,拉着苏恒坐下,坐下后还示威地向宋蔺看了一眼,宋蔺没有看他们,好像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神色淡漠,薄唇紧抿,一袭冷清白衣,像是带着深夜的冰凉雾气,清贵出尘。
楚星漠清咳了两声,打破席间僵滞的氛围,随便找了个话题,和长老攀谈起来。见众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苏恒总算不那么耻辱,无论如何,他确实和宋蔺有婚约,和别的男人亲近,他自己自然不以为意,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但被外人点出他的水性杨花,总是羞恼的,苏恒抿紧唇,眼底阴郁,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将这份屈辱还回去。
世间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为所欲为,践踏别人,他苏恒现在被人践踏,但谁能说他以后不会得成大道呢?到时候谁还敢看不起他?
宫墨言握住他的手:“哥哥,不要紧。婚约总有办法解除的,我不介意。”
“我介意。”苏恒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他心情不好,自然懒得给宫墨言什么好脸色,不冷不热地刺了他一句:“谁说要解除婚约了?我不和宋蔺成婚,难不成你还想娶我?我有答应你吗?”
宫墨言怔住:“可是宋蔺对你不好……我肯定会对你好的,比所有人对你都要好。”
苏恒冷漠地想,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看着宫墨言,眼底毫无情绪,心里却泛起恶毒心思,若是宫墨言知道自己一心想要他的命,想要踩着他的尸骨扬名天下,然后拜入清越宗,那他还会说这种话吗?那他还会对自己好吗?只有苏盛才是真心对他,无论他怎样伤害苏盛,苏盛都会毫无原则地原谅他,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而宫墨言呢。
我会对你好,比所有人对你都要好。
不过是一句虚假承诺罢了。总有比他还要好看的人,宫墨言只是沉湎于他的色相,色相终究是虚妄,这种感情能维系多久?可苏恒想起自己今晚的计划,放弃了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怒气和恶意,调教自己的狗,打了一鞭子总是也要给颗糖的。苏恒对他刻意引诱地笑了一下,绮丽得像是开至荼蘼的海棠,满室富丽堂皇,都在他的这个笑容下沦为了陪衬。他轻轻搭上宫墨言的手背,柔声道:“我信你,我刚才说的是气话,我会和你在一起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宫墨言刚才满心的痛楚都在苏恒的一个笑容里消散,加上他听见苏恒说的话,哪里还有半分不开心,琉璃一样的眸子里盛满了星辉,任谁都能看出他几乎要溢出来的欢喜:“哥哥,你……你真的肯和我在一起?我会娶你,我会把你当成我的娘子,一辈子都对你好,你真的肯答应吗?”
苏恒的笑意不减:“我答应。”
见宫墨言连耳根都变得通红,苏恒担心他在宴席上做出什么疯狂举动,连忙安抚道:“回去再说。你冷静点。”
宫墨言这才平静了些许,但脸上还是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半晌才低声叹道:“哥哥,真的,有你刚才那句话,我当真是连死都愿意。”
那就为我死吧。苏恒冷淡地在心里想。
沈翳见苏恒和宫墨言低声说着话,即使从宫墨言的表情也能大概猜出些什么,怕是苏恒又给他灌了迷魂汤,许诺了他一些事情。看他那副模样,就像小狗抢到了肉骨头一样,却不知面前的美人,其实正以美色迷惑他,所有的甜言蜜语不过是为了等待着一个恰当的时机,好为他送上一杯穿肠毒酒。
可沈翳看着两人亲昵模样,即使知道苏恒是在做戏,仍然很不舒服,但他也不知道那种不舒服从何而来,只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苏公子两个人在说些什么?怎么宫小师弟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好玩的事,倒是说出来给我们一起听听。”
沈翳唯恐天下不乱,苏恒深知他的古怪脾气,生怕他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一些小事而已。”
沈翳成功引起了苏恒的注意,见那双绮丽美目里倒映着他,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也不为难苏恒,转了话头:“你们说笑得欢畅,我却食之无味啊。苏公子,要不然我们玩些有意思的,贵学院都常玩哪些行酒令?”
苏恒一听便知沈翳是在帮他,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学院有禁令,弟子一般不饮酒,若不是贵客来访,也不会解除禁令。既不饮酒,哪来的行酒令?沈公子有什么想玩的,不妨直说。我们自然让你尽兴。”
沈翳笑道:“前辈还在座上,晚辈怎敢放肆?”
长老闻言,也给沈翳几分薄面,道:“既是你们小辈的宴席,我在这里难免多余,不如回去修行。今晚你们大可以好好玩乐。”说完便由身旁侍立着的弟子跟着,回了自己的寝殿。沈翳见长老离开,向苏恒笑了笑:“来吧,我们喝酒。既然没有旁人在,我们就玩个有意思的。”
沈翳在自己面前摆了两排玉杯,一一斟上酒:“听闻玉海棠为天下最烈之酒,我这次前来也带了两坛。我们一杯一杯地饮,看谁能一口饮尽。若是我先饮完,你便脱一件衣服,你先饮完,那就我脱。怎么,玩不玩?”
苏恒刚想骂他浪荡,楚星漠就先尴尬地阻止道:“沈兄,这都是你和妾室们私下里的闺房之乐,我们一群男人,而且这又是在学院,还是不要行这些孟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