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临没看见苏恒和苏祁站在旁边,还笑着和屋里道:“楚师兄,衣服等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屋里是楚星漠低柔的声音:“不着急。”
月临似乎心情很好,脚步轻快地转过身,结果对上苏恒乌沉沉的一双眼睛,立刻吓得退后两步,竟然有些心虚似的,嚅嗫道:“苏恒师兄。”
苏恒用了全身的力气克制着,才忍住没有朝他脸上扇耳光。
楚星漠原本想关门,听见月临唤苏恒的名字,关门的动作就顿住了。
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苏恒,却不敢主动跨出一步,如果他对苏恒还有分毫的暧昧,那他之前的拒绝就是虚伪、是欲拒还迎。但此时苏恒就在他眼前,他也实在忍不住不去看他一眼。
至少要看看他的病情如何吧?毕竟已经在门口碰到了。
但没等他把门推开,一直修长莹白的手就抢先抵在了门板上,门页吱呀一声,苏恒稠艳如画的一张脸,就和着冬日阴冷的太阳一起闯进他的视线。
楚星漠的心脏漏了一拍,耳畔也嗡嗡作响,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苏恒,你,你病好些了吗?”
苏恒的笑意很冷,像是深夜的雾气,沁凉地泅在人的心头。
他也不说话,只那样看着楚星漠,直把楚星漠看得心里发毛,才道:“你要是真的关心,就不会看都不过来看一眼了。”
楚星漠怔住,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疼得厉害。
苏恒的视线在他和月临之前逡巡了一圈,又冷笑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月临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苏恒师兄,你误会了,我和楚师兄没关系的。”
苏恒转而看向他,月临脸红红的,不止是羞赧还是腼腆。他走过去,执起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和楚星漠早就没关系了,又不会吃醋,你承认了,我难道还会生气吗?”
月临只是一个劲地否认,楚星漠被晾在一边,眼神逐渐黯淡起来。
苏祁站在苏恒身后,看了看天气:“天冷了,先进屋吧。”
月临听懂了苏祁的逐客令,识趣地告辞了。苏恒被苏祁扶着从楚星漠面前走过,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楚星漠的嗓子干涩得像吞了铁,喉结滚动一下,就像是砂纸在磨。等苏恒已经关上门回屋了,他才后知后觉地追了两步,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能颓然地垂下了手。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他和苏恒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就是因为有许多的欲说还休。
苏恒回到房间,脸上故作的冷淡霎时消失无踪,换成了恶毒怨恨的神色。
苏祁站在一边,没去招惹他,等他把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发泄够了,才沉声道:“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争风吃醋,也不怕别人笑话。我就不明白,楚星漠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
“滚!”苏祁一开口,苏恒就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了他身上:“他就算再不好,也轮不到你来说,你自己又好到哪去?”
“是楚星漠移情别恋,你对我发什么脾气?”
苏恒被苏祁一句话戳到痛处,更是愤怒,随手抓过一个药瓶朝他砸过去:“说了让你滚!听不懂是不是?”
苏祁没有躲,苏恒也没有砸准,药瓶摔到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苏祁脸色沉凝起来,苏恒又砸了一个药瓶,这次砸在了他额角,鲜红的血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淌下来。
苏祁捂了捂额角,指缝里满是粘稠温热的液体。
“除了楚星漠,别人在你眼里都不算人吗?”
苏恒也没料到会砸得这么严重,不过砸都砸了,又不会死人,他把脸侧到一边,冷哼一声,这就是拒绝沟通的意思了。
苏祁站了一会儿,心渐渐冷下去,掩上门出去,看见楚星漠还站在门口,不知道方才屋里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
楚星漠瞄了一眼他的额头,温和道:“你的伤需要处理一下,还在流血。”
“不用。”苏祁走了几步,又忽然折回来,面容冷肃地盯住他:“你刚才听见他对我发脾气了?”
楚星漠没有否认。
“他应该没有这样对过你,所以你贪图他的美色,答应跟他在一起,但现在你也看见了,他脾气就是这么差,你绝对忍不了的。既然你喜欢上了别人,就趁早别再招惹他。”
楚星漠心里忽然有些异样,他总觉得苏祁对苏恒有些关心过度:“我没有喜欢上别人,罢了,说这些没用,他和宋蔺在一起,我不会去打扰他们。”
其实苏恒和宋蔺已经分开了,但是楚星漠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就要和苏恒和好了?那以后苏恒身边,还能有他的位置吗?
苏祁眼里寒光明灭了几下,楚星漠又问了一遍:“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我房里有药,可以帮你稍微处理一下。”
苏祁客气地拒绝了,转身离开。
月临穿着楚星漠的衣服回房,自己打了热水,想要沐浴。隔壁有几个外门弟子故意撞他的肩膀,木桶晃荡了几下,热水立刻洒出来,溅湿了他雪白的鞋袜,那几人还嘻嘻哈哈:“抱歉啊,不是故意的。”
不知何时起,他就变成了众人排挤的对象,但月临并不在乎这些,抿了抿唇,小声道:“没事。”
他刚想提着仅剩的半桶热水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在清越宗,竟然也有欺辱同门的事情发生,你们都想领罚不成?”
月临惊喜地回头,看见苏恒拢着一件猞猁皮的大氅站在月光下,毛茸茸的领子偎着他线条柔润的下颔,更衬得他娇弱动人。
刚才还笑嘻嘻欺负他的那些人,见到苏恒,全都涨红了脸,也不像怕他,更像是少年郎看见了自己的心上人,你推我搡,扭扭捏捏。
月临怕苏恒被纠缠,忙换成一只手提着水桶,拉着苏恒离开了。
苏恒道:“这么急着拉我走做什么?我帮你好好说说他们。”
“不用不用。”月临笑着推开门,把苏恒让了进去:“我不在乎这些事的,来到清越宗就是为了修行,别的事情无关紧要。”
“修行固然重要,但如果能遇见心上人,也算得是意外之喜。”
苏恒意有所指,月临低下头,有些羞怯的样子:“我确实……哎呀,现在不能说,明天再说嘛,好不好?”
这就等于是变相地承认他喜欢楚星漠了。
苏恒脸色已经冷淡到了极点,只觉浑身的血都在沸腾着,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胸口堵得厉害。他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好啊。”
他装作不经意道:“我有事要去后山一趟,你陪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