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清清楚楚地看到，在月临喊出“苏恒师兄”的时候，楚星漠脸上的笑意，就瞬间湮灭无踪了，又变成了平时对着他的那张假仙脸，无喜无怒，无嗔无怨。

楚星漠一整天什么都没做，只是趴在床上，想着苏恒的事情。

苏恒是和宋蔺在一起，而他知道这件事，还是没忍住碰了苏恒，他承认，当时他的心态很卑劣，他想着能趁着和苏恒浓情蜜意的机会，提出让他和宋蔺分开。毕竟刚做完那种事，苏恒肯定觉得他更亲近，再加上情热时脑子迷迷糊糊，也许就能松口。

但苏恒显然比他想象的要理智得多，他不愿意离开宋蔺。

楚星漠从来没像那一刻那么恨自己没有早一点遇到苏恒，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甚至在宋蔺之前，那苏恒喜欢的就会是他。他也一定会好好宠着苏恒，绝对不像宋蔺那样，对苏恒百般挑剔、甚至屡次出言辱骂。可惜没有如果，宋蔺先遇到了苏恒，他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别人根本没办法插足。

什么是嫉妒？楚星漠之前不懂，却在遇见苏恒之后，时常体会到。

他这才发现，之前虽然一直说自己要放下，但终究没真正放下。

在床上躺了一天，滴水未进，俞执和别人也都来看了他，楚星漠懒于应付，他们察言观色，也识趣地走了。只有月临没走，自告奋勇要给他念话本解闷，楚星漠不愿意辜负他的好意，虽然心里郁郁，却还是捧场地笑着听他念。

直到苏恒进来，他就再也装不下去，慢慢敛了脸上的笑意。

苏恒朝床边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脏。

“你们在做什么呢？”苏恒硬挤出一个笑，虽在和月临说话，视线却一直凝在楚星漠身上。楚星漠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他，这类似心虚的行为，无异于又给他心里添了一把火。

月临还一派天真地道：“我们在一起看话本。”

苏恒拉着他的手，温热瘦削的手指，按在他的掌心，轻轻把话本拿了过去。月临只觉得掌心一热，立刻变得酥麻，他竟然脸红了起来：“苏恒师兄，你……”

“借我看看吧。”

“好、好，当然可以。”

“那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今天照顾了他一整天吧。辛苦你了。”

月临其实也没待多久，本想反驳自己并没有照顾楚星漠一整天，但苏恒含笑凝睇着他，眼睛钩子似的，瞬间让他骨头酥了一半。他支支吾吾：“我，我……”

苏恒又强调了一遍：“你先回去吧。”

待月临离开后，苏恒坐到月临方才坐的位置，觑着楚星漠的脸，见他眼角眉梢都透着股浓浓的疏离，笑道：“怎么？我赶他离开，你不愿意了？”

“没有。”

苏恒也不像往常咄咄逼人地追问，他不想让楚星漠觉得他小气、容不得人。

“想看话本？”苏恒把手里的话本翻了两页，凭着刚才的记忆翻到他们念的那一面：“以后我也可以给你念。不过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过喜欢这些？”

“算不上喜欢，只是月临的一番好意，不好拒绝。”

不知道是不是苏恒的错觉，总觉得楚星漠在提到月临的时候，神情和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苏恒一忍再忍，却还是没能忍住，脸上还带着笑，手指却用力到骨节凸显，几乎把书页揉皱。“是不好拒绝，还是不舍得拒绝啊？”

楚星漠听他又提起这些，心下无奈：“我之前跟你说过了，我对他只是同门之谊。”

“你是不是怕我吃醋？”苏恒道：“没关系的，你就算承认了喜欢他，我也不会吃醋的。我们分开了，你找别人，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还要高兴你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呢。”

他这句话一出，楚星漠更是心冷，他终于肯抬头看苏恒一眼，却不肯再说话了。

苏恒冷笑一声：“你这是默认了？”

没等楚星漠说出“不是”这两个字，苏恒就已经开始撕话本了，破碎的书页从他指缝间漏下来，雪花一般落在床榻间。楚星漠也顾不得伤，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去拦他：“这是别人的东西，你跟我生气，也犯不着毁书……阿恒！”

月光汇在苏恒的眉梢、唇角，敷上了冰冷的霜寒颜色。

楚星漠原本想稍微严厉一点喝止住苏恒，可看见苏恒这副不同以往的神色，忽然又愣住了，不舍得再说其他的话。只是片刻的迟疑，苏恒就恶狠狠地撞了上来，咬住他的唇，舌头也闯进去，在他的口腔肆虐。

楚星漠原本应该推开他，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不可以接吻，但事实上，被吻住的那一刹那，他的所有理智就都丧失了，只知道抱着苏恒的肩膀回应。

“楚星漠，你是我的，就算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准你喜欢其他人。”

在接吻的间隙，苏恒这样说。

可为什么他和宋蔺在一起了，还要来要求他的忠诚呢？

楚星漠满心酸涩，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巨大且黑暗的旋涡。

如果再这样和苏恒纠缠不清下去，那他迟早会变成和苏恒背着宋蔺偷情的奸夫，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他也不该失去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如果你一定要问出些什么，那就当我喜欢上了别人吧。”

楚星漠心如刀绞，却还是一字一句把话说完：“以后我们，不要再做任何超出朋友之间的事。”

苏祁送药的时候，推开苏恒的房间，只看见了宋蔺坐在床边，屋里昏暗得像泼进了漆，一点光都没有。苏祁环顾一圈，没看见苏恒，勉强平静地问：“他人呢？”

宋蔺淡淡道：“隔壁。”

苏祁从他喑哑的声音里察觉出了一些诡异，但他并不关心，转身阖上门，踏进了楚星漠的房间。一进去，他就被脚下被风刮来的碎纸片吸引了注意，正不知从何而来，抬头一看，就楚星漠的床榻间都是这种碎纸片，楚星漠手上还拿着一本被撕得只剩一半的话本。而床边的苏恒脸色煞白。

“怎么回事？”苏祁四下看了一遍，最后盯着楚星漠面色阴沉地发问。

“没事，一点小争端。”楚星漠道：“你来这里是？”

“他生病了，给他送药。”

经苏祁提醒，苏恒才记起来自己是个生病的人，先前因为情绪一直太激动，竟连头昏脑热都给忘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显出症状。他轻轻咳了几声，颊边满是病态的潮红，苏祁忙给他顺背，又蹲下身子，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探了一下温度：“还在发热，怎不回屋？在这做什么？”

苏恒正心情烦躁，不舍得对楚星漠发火，边咳嗽，边推了蹲着的苏祁一把，直把他推得坐到了地上：“我乐意。”

楚星漠以为苏祁被苏恒这样对待，肯定要生气，还在想着要替苏恒打圆场，但苏祁却好像习惯了苏恒病中的无理取闹，丝毫不生气，站起来后，依旧用手背去探苏恒的温度。接着端来了桌边的药碗，亲自喂到他的唇边：“随你，但是先把药喝了，待会儿凉了。”

苏恒道：“你烦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