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这个没心肝的，他找他找得不知多少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整日担心他吃苦，却不想他和他的旧情人倒是过得挺逍遥快活。怕是他有心去救他，他也舍不得离开吧。

沈翳握紧了腰间的剑，掌心都沥出些汗意来，他被醋意和怒火烧着，恨不得立刻出去把苏恒抢过来。他心道，管他什么从长计议，他沈翳只顾眼下，方才看不见也就算了，现在既然亲眼所见，连自己的心肝被别人搂着亲都能忍，那还叫什么男人？

他提着剑刚走出两步，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沈翳”

沈翳匆匆回头，竟看到是楚星漠和一众青年往这边赶来。他心里一动，紧蹙的眉终于舒展了一些，楚星漠还待和他寒暄两句，就立刻被他截住了话头：“楚星漠，你身后这些人，修为如何？”

楚星漠不知他为何问这些：“都是清越宗最有天赋的外门弟子，修为自然是极高的。”

“那好，你看那边。”他指着远处还在拥吻的二人，楚星漠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耳根微红。沈翳冷笑道：“你不好意思什么？他们搂在一起亲都不害臊你仔细看好了，那可是宫墨言，活生生的妖，我要斩了他，你们正好助我。”

楚星漠这才又仔细看了一眼，微微讶然：“他抱着的是苏恒？”

“不然呢？”沈翳的声音很冷：“少废话了，你们不来，那我就自己去。”

……

苏恒被宫墨言勾着脖子吻，一时挣脱不开，手搭在他的肩上，推拒的动作也像是迎合。“你今天都亲我几回了？还没亲够吗？我的口水有什么好吃的？”

宫墨言当然不会回答，像是鱼儿渴水，吮着他的唇就又啜饮起来。两人靠得太近，胸膛紧紧相贴，苏恒湿漉漉的长发被他拨到一侧，露出圆润的肩头、荏弱的锁骨里还泱着一汪清凌凌的水。宫墨言就低着头，去舔他身上的水珠，像条小狗一样蹭着他。

苏恒原本半阖着眸子，任他亲近，瞳心却忽然映出一点雪亮的光，带着凌厉的剑意，从斜刺里射出，直直逼向宫墨言。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惊呼了一句“小心”。

腰却被另一个人揽住，把他从宫墨言的怀里带出来，足尖一点便跃出水面。

“小心什么？你对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了？”是沈翳隐含怒意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苏恒皱眉道：“就你一个人吗？”

沈翳真的这么蠢吗？一个人过来送死？

没待沈翳回答，楚星漠等人就已经随后赶来，苏恒被沈翳牢牢按在怀里，只在他的肩头露出一双媚极的眼睛往后看着。楚星漠和他视线相触的瞬间，像是咽下了一口酸涩的青果，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类似怀念，又有着微微的不真实。

好像他已经梦见这双眼睛无数次，又似乎只是第一次见，所以惊艳得忆起前尘。

他也许确实很想苏恒，毕竟他们太久没见了，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楚星漠还在看着苏恒发怔，身后几人却在议论：“那个就是苏恒？”

“他怎么和妖厮混在一起？”

“之前不就听林麓学院的弟子说过，有人亲眼撞见他们在院子里……”

“那个不是假的吗？听说是宋蔺污蔑他的？”

“那你现在看见的呢？”

楚星漠打断了他们的话，他极少皱眉，可此时却是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不悦：“拔剑。”俞执察觉到他的反常，不由瞥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苏恒的一双眼睛。苏恒的视线在他身上只是轻轻掠过，然后就又看向了楚星漠，眸子里潋滟生辉。

俞执眉心微动。

楚星漠和这个苏恒，莫不是在眉目传情？怎么你偷看我，我偷看你的？

宫墨言反应极快，自然躲过了沈翳那一刺，见他抢走了苏恒和岸上的楚星漠等人汇合，眼神立刻变得凶戾。“沈翳！你是找死吗？”沈翳自然不在意他说的话，反而轻蔑一笑，苏恒极细微地抖了抖，像是怕从沈翳身上掉下来似的，细白的胳膊绕上了他的脖颈。

宫墨言死死盯着苏恒裸着身子偎在沈翳怀里的姿势，那样温顺依赖，而之前苏恒面对他时，脸上却总带着冰冷厌恶的神情。两相对比，不可谓不惨烈。

但是凭什么？沈翳分明对他少有真心，刚才还和其他女子搂搂抱抱，他不是也看见了吗？怎么还能这样毫无芥蒂地让沈翳搂着？

真就这么喜欢他吗？

宫墨言感到难以自控的焦躁和嫉妒，两簇火苗在他的眼底灼灼燃着，银蛟感受到他情绪的剧烈波动，长啸一声挣脱了禁制，缠到了他的身上。硕大的蛟首在宫墨言的肩头搭着，蛟尾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周身的鳞片闪闪发亮、气势惊人，让人丝毫不怀疑它能瞬间掀起一排巨浪。

在场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上古灵物，不由一阵骚乱。

无数刀刃映着清冷的月色，数支白练般的剑一同指向宫墨言。但宫墨言至始至终目光都只锁在苏恒一人身上。“衣服穿上！”他一字一句从牙关里挤出这句话，苏恒在短暂的诧异后，才意识到宫墨言是在说他。

他被沈翳宽大的衣袖遮着身体，顶多只露出半边脊背，更何况沈翳还是背对着楚星漠他们站的，旁人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

但宫墨言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苏恒，他脸上顿时红透，沈翳面色也很难看，单手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裹住苏恒。

“死到临头，还操心这些事做什么？你把我的人掳走这么些天，我还没跟你算账！”

苏恒瞪了一眼沈翳，警告他不要在旁人面前胡说，他才和宋蔺解除道侣关系，现在绝对不能被传出他和沈翳不明不白。

沈翳一向很识趣，今天却像是看不懂苏恒的暗示似的，反而凶了他一句：“瞪我做什么？我哪里说错了？我难道还不能找那只妖算账吗？”

“闭嘴！”见沈翳这副态度，苏恒有些恼了。

沈翳似乎也很气愤，不像往常那样，苏恒一发火他就哄着。“我现在说他一句也不成了吗？你就这么护着他？我看你这些天在他那里待得乐不思蜀，现在让你走估计你还舍不得呢，当初你杀他的那份绝情哪去了？你可还记得他是只妖？方才还和他在温泉里接吻，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还想和他做什么？嗯？”

“和你有什么关系？”苏恒怒极反笑：“如果你是想说教，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宁肯不让你救我，你现在把我放下来，爱去哪去哪，少在我面前碍眼。”

沈翳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了找你多少天没合眼了吗？短短数十天，我快把三洲都给翻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就看见你跟他郎情妾意、好不美满，反倒对我不假辞色！我打扰你们卿卿我我了是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郎情妾意了？”

在场众人将这些争吵听入耳中，全都面露尴尬之色，俞执轻咳了一声，低声问楚星漠：“我听说沈翳素日里虽然轻佻，办事却是极稳重的，怎么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失态起来，连正事都不办，醋味这么重……他是喜欢苏恒吧？”说着便偷眼去瞟楚星漠的神色，想看他对苏恒的态度。

楚星漠却只是淡淡劝了一声：“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宫墨言红艳艳的唇勾起，像是饮了人血一般，冰冷的。“让他们吵，我听听他们要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小别胜新婚，他们两个从上次被我捉奸在床，不知多少日子没见了，自然要好好诉诉衷肠。”

苏恒面色极萧疏冷漠，他从沈翳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兀自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宫墨言身上缠着的银蛟迅速伸出蛟尾去卷他，动作快如闪电，楚星漠用剑挡了一下，他本人端雅温和，剑意却凌厉如飓风席卷、洪水泄闸，连苏恒被风吹起的发丝都被割断了一小绺。银蛟吃痛，又回到了宫墨言的身边，低声嘶吼着。

众人见状，立时执剑上前，沈翳也正色起来，加入了对宫墨言的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