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暮色四合时到了一个小城,夜风清冷,苏恒也已经一整日没有吃些热的东西,宫墨言就想差人去给他买些热腾腾的糕点。男人都粗心,怕是不会挑,宫墨言想来想去还是去拜托了云织,云织忍不住问道:“城主,吃糕点能吃饱吗?连姑娘家都不把糕点当成主食的,不需要买些饭菜来吗?”

“他本来就挑食,这种小城里能有什么好厨子,他绝对不肯吃的。买些糕点来,他倒还能吃两口。”

宫墨言隔着面前垂下的面纱看向苏恒的方向,方才他下车的时候已经又把苏恒绑了起来,生怕他作幺蛾子逃出来。苏恒这种相貌,旁人过目难忘,很容易辨认,若是不巧传到那几个男人的耳朵里,那他就藏不住他了。

云织去买糕点,宫墨言兀自想着心事,在树下站了一会儿,雪白的花瓣簌簌落在他肩头,堆雪一般,压着他乌黑的发丝。

行人路过他的时候,都不免多看他颀长挺拔的身姿两眼,宫墨言之前还是普通人的时候,自不在乎这种打量,可成妖之后,总疑心别人是认出了他的身份,每次被认出来都是数不清的麻烦。

他蹙眉想回到马车上去找苏恒,忽然听见一声女子的娇呼,缠绵地喊着:“小侯爷”

宫墨言立即回头,果然看见沈翳被几个女人簇拥着从一家客栈走出来。

宫墨言把身形隐在阴影里,好让沈翳注意不到他。心里却在嘲讽,这就是苏恒厮混在一起的野男人。苏恒失踪,沈翳还沉醉在女人的温柔乡里,何曾对苏恒有过半分真心?而他可是除了苏恒再没有过旁人。

偏苏恒是个眼瞎的,宁愿和沈翳厮混在一起,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宫墨言盯着沈翳和身边女子交谈的场景,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天晚上苏恒和沈翳交媾的情景,又想起苏恒想要逃回沈翳身边的事情。

他面色阴沉,心里的醋意愈演愈烈。

忽地想起什么,宫墨言快步走回马车,急切地想要苏恒看看这一幕,想让他看清楚,在他想着沈翳的时候,沈翳又在做些什么。

他拉开车帘的动作太粗暴,苏恒被他的动静惊得缩在了马车角落,还以为宫墨言又想到了什么腌臜的主意来羞辱他,登时咬牙骂道:“你又想做什么?能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儿?”

“给你看场好戏。”宫墨言上了马车,把苏恒抱在怀里,又把窗上的帘子掀开一条缝,正好可以看到沈翳的背影。苏恒眼睛亮起来,刚想大声呼救,沈翳旁边的女人却忽然娇柔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他不由怔了一怔。正在他犹疑的这一刻,宫墨言已经捂紧了他的嘴,让他半分声响都透不出来。

宫墨言附在他耳边轻笑道:“你怎么如此不识趣?沈翳身边正有佳人作伴,哪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你莫要自己去找不自在。”

苏恒就没有再挣扎,其实他也认同着宫墨言的话,如果这次碰到的是虞渊、宋蔺,甚至是苏祁、楚星漠,他们都会不计后果地救他,可偏偏碰到的是沈翳。也许是之前沈翳对他太好了,让他几乎都忘了他的本性。

他竟然忘了,沈翳这样的风流客,对情人的真心向来有限得紧。

宫墨言见苏恒垂着眼睑、乖巧温顺的样子,知道苏恒是听进了他的话,心里多日以来的憋闷终于舒畅了些许。竟然还感激起沈翳这样恰巧地领着新欢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连忙又添了一把火:“你以为你皮囊美艳,就能勾得男人为你出生入死?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像我这样的傻子,更多的是沈翳那样拎得清的人。美貌带来的欢愉毕竟是暂时的,尝过了也就腻了,你别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以为要什么别人都该给你什么。”

虽然宫墨言说的话不中听,但是苏恒却意外地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他也从来不觉得别人会真的爱他,他们爱他的地方都是虚幻的、不堪一击的。

只有虞渊真的接受他的一切,可他爱得太卑鄙、太惨烈,还不如不爱。

苏恒倦怠地闭上了眼睛,他早知道,他恶毒自私、不择手段,哪有人会真的对他好?

宫墨言达成目的,就又拉紧了帘子,生怕别人看见了苏恒的脸。然后他安安静静地抱了苏恒一会儿,只觉怜惜之情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浮上来,他下意识地吻了吻怀中人的唇,之后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堪称温柔,又狼狈地移开。

苏恒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心思,淡道:“你这次去寻仙草,是打算做什么?”

宫墨言是想要换了身上这副妖骨,所以请求付青玉帮他炼制一种丹药作为药引。原本付青玉极为不赞同,换骨之术极为痛苦艰难,一个不慎便是神魂俱灭,他怎会让他以身涉险?但宫墨言心意已决,甚至在他面前长跪不起。付青玉知道劝不动他,只能答应一试。

这丹药的配材皆是极其罕见的仙草,有些甚至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总计四十七种草药,付青玉费尽心机不过求得一十三种,剩下的,都还要碰运气去寻。他已经去往极北之地寻空见草,但另有一味名唤紫苋子的仙草花期将近,只能宫墨言自己去寻。

紫苋子花期足有一月,见时间赶得及,宫墨言这才带着苏恒一起动身。

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再告诉苏恒?再告诉他,估计又会害他一次,哪怕是寻得了紫苋子,怕也要被他毁去。

“和你没有关系。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又想使坏?”

苏恒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可他身上被绑住,动作十分艰难。宫墨言给他解开了其他的绳子,只留下缚仙索。

苏恒身上终于松快一些,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我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害你?你想对我怎样不就怎样?我修为不如你高,自然不能反抗,哪怕你再找人轮奸我,我也只能受着。”

宫墨言低声道:“只要你不惹我,我也不会再对你那样。”

就连宫墨言自己想到那时候的场景,都嫉妒得头脑发昏,他那时候要不是被苏恒气得失去了理智,也决计舍不得做出那样的事。

……

沈翳已经寻了苏恒好些日子。

他原以为苏恒是被虞渊带走,当时如何气愤暂且不表,但这事怎么也不可能就那么算了。沈翳是何等恣意张狂的人物,他曾只身一人深入魔教,见到虞渊时,他还在疗伤,足见苏恒当初下手的那一剑是何等不留情。沈翳丝毫不觉得他可怜,上前就问苏恒在哪,虞渊冷冷盯了他半晌,竟然反问他把苏恒藏到了哪里,两人几句交锋,都知道了对方不知晓此事,他们不愿再浪费时间争风吃醋,最终不欢而散。

不是虞渊,那还能是谁?沈翳猜到是宫墨言,但终究心存疑窦,加上不知道宫墨言身在何处,他一直没能追查到苏恒的正确方位。

找不到苏恒,沈翳一日比一日焦躁,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种时候还要有人来触他的霉头。

沈翳刚来到越州和楚州边界的一个小镇,就碰见了来寻他的侍妾,那是府里最得他喜欢的两个美人,一个名唤楚楚,一个名唤殷殷,品貌姿态都是世间罕有,沈翳以前看到她们就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忘记。可今天不行。

沈翳本来还在盯着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发怔,殷殷却忽然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爷今日为何愁眉不展,不如说出来让奴家为您分忧。”

沈翳的手臂挨着她温软的身体,再次想起了苏恒,如果苏恒现在落到了宫墨言的手上,宫墨言会如何对待他,都是显而易见的。他一想起苏恒会被宫墨言在床上一次一次地强要,或者被他残忍地折磨虐待,就止不住地烦躁,脸色愈发难看。

偏偏殷殷不如楚楚会察言观色,还在继续天真烂漫地说着话。

“是不是因为楚楚姐姐没有伺候好您,您昨夜没有碰她,她可哭了一宿,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爷,您明明之前都很怜爱我们姊妹的……难道是因为爷最近想尝鲜,更偏爱男人?奴家这两日听说爷对苏家大公子苏恒很是喜欢,经常同进同出,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美人,竟然把爷勾得神魂颠倒,若是有幸能见上一面……”

“我还有事,你回去。”

沈翳的教养让他做不到对女人发火,可他也实在不想一直被强调苏恒被他弄丢了的事实。

他拂开了殷殷挽着他的手,径直朝宫墨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完全不顾殷殷心里有多委屈。他原本没有去特别留意那几辆马车,却忽然听到一声旖旎清脆的银铃响,如同蜜罐里拉出的糖丝,细细的一条声音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那马车里传来了男人暧昧的喘息声,还有皮肉拍打的声音,沈翳便知道马车里的人在做什么事情了,他无意窥探,加快脚步走过了那辆马车。

一个白衣女子与他擦肩而过,脸上蒙着面纱,手里提着一个黑漆食盒。她的面纱被风扬起,白鸟一般从沈翳的鼻尖掠过,沈翳忽然察觉到什么不对,于是顿下脚步,喊住了她。“姑娘留步。”

那女子停下脚步,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姑娘这般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沈翳对她一笑。他姿容风流,姑娘们和他说话都会红了脸,连云织也不能免俗。被沈翳这样的美男子看着,她心脏怦怦直跳,有些羞怯地说:“去马车上。”葱白的手指点了点身后的马车,沈翳想起方才听到的动静,脸上的笑意就微妙起来。“现在这马车,姑娘怕是不方便进去,不然污了姑娘的眼睛可就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