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修炼,总要?耗费不少心?神去感悟术、法、道。悟性不够,领悟不深,修炼起来便会困难重重。

怀生从无此种困惑,也?无需修禅顿悟,同?幼时一样,只消一眼,她便能领悟到经书道诀中的玄妙。

她最大?的阻碍,便是这具孱弱的肉身。在?紫玄洞涧淬体十三年,也?只是让这具肉身承受住开窍境大?成的修为。

怀生卡在?开窍境大?成已有年余,眼下被剑意洞里的剑意淬炼打磨肉身,那层瓶颈犹如薄冰遇火,开始一点点消融。

剑意茧消了?又结,结了?又消。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生忽觉体内灵力翻沸,停滞许久的修为一举冲破了?瓶颈,节节攀升,直入开窍境大?圆满。

“唔……”

境界突破,本该是神清气爽。怀生既不觉神清也?不觉气爽,反觉脑壳一阵剧痛。

跟每回做梦醒来后一样,仿佛有无数虫蚁啃噬着?大?脑。境界越高,这阵痛楚便越是强烈。

这怪疾连应姗师伯都找不到原因。

怀生缓慢吸气,继续操控剑意淬体。只要?修为能涨,再剧烈的痛她都不怕!

洞外夜色弥漫,守在?剑意路外的执事弟子垂眸望着?手里的名册,正纳闷着?怎么还有一预备弟子没出来。

这期开山门一共来了?一百八十七位预备弟子。昨日剑意路开,当夜便有差不多一百名弟子出来。

出来得最早的是应家子弟应茹,几乎是刚进?去便出来了?,涯木签上只有堪堪一道剑意。

今日又有八十多位弟子出来,到得这会,名册上便只得一人还未出现?,还是唯一一位只开了?一窍的人。

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莫不是因他提醒了?两句,那师妹便硬撑着?留在?剑意路不出来?

执事弟子不由心?中惶惶,正要?传音回独鹿堂,前头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名册给我,你下去歇着?。”

说话者一身玄色弟子服,腰封、袖摆滚一圈暗金色剑纹。

执事弟子看见那剑纹,面色登时一肃。

涯剑山无论内外门,弟子服皆是清一色的玄色法衣,唯一的不同?便是腰封与袖摆上的绣纹。

外门弟子的腰封、袖摆并无绣纹,内门弟子乃是沉银剑纹,而亲传弟子则是眼前这位的暗金色剑纹。

“见过师叔。”执事弟子恭敬见礼,一脸为难道,“这涯木册乃是弟子的宗门任务,若是假手于?旁人,恐难回独鹿堂复命。”

辞婴道:“万仞峰,黎辞婴。你回去复命时,报我名字即可?。”

执事弟子一愣,紧接着?便是一阵万蚁抓心?般的好奇。

原来这位就是传闻中那位“沉睡中的黎辞婴”啊!

这名字在?独鹿堂可?是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呀!

西洲的元剑宗这几十年出了?好些惊才绝艳的弟子,他们涯剑山与元剑宗一贯不和,自然?也?要?推出几位天骄出来打打擂台。

墨阳峰的许师叔与掌门一脉的松师叔有着?万年难遇的天资,自是在?榜,还有一人便是万仞峰的这位黎师叔。

听说剑堂的虞真君率领律令堂弟子去西洲执行任务时,最爱把这位挂在?嘴里,讥讽元剑宗的天骄们连个重伤昏迷的涯剑山弟子都比不过,刺得元剑宗一众长老差点儿拔剑。

如今传闻中的人活生生站在?眼前,执事弟子没忍住,悄悄抬眸打量了?一眼。结果这一看又把自己给看呆了?。

哎哟,这位师叔长了?这么一张脸,不拿来刺一刺合欢宗那群嘴毒又骚包的花孔雀委实是暴殄天物!

比起元剑宗,还是合欢宗那群花孔雀更惹人厌!

执事弟子心?潮澎湃间?,手里的涯木册已经十分自觉地递了?过去,嘴里却是不着?四六地嚷道:“哪日师叔得了?空,请务必去西洲的合欢宗走一趟,最好带上棠溪峰的松师叔与应师叔!”

“……”

辞婴搞不清这莫名激动起来的执事弟子是怎么回事,也?不大?关心?,敷衍地“嗯”了?声:“此处有我照看,你可?以回独鹿堂复命了?。”

执事弟子离去后,辞婴腾空翻上一棵枫香树,支起一条腿,懒洋洋地靠上树干,目光落在?剑意路出口。

剑意路遍布剑意,灵识难以探入。辞婴的灵识虽能探进?去,但也?只能看个囫囵,隐约能看到怀生被剑意层层包围。

虽看不清茧里的怀生状况如何,但她既然?不启动路牌,那他便不会贸贸然?打断她,也?不会让旁人打扰她。

辞婴这一等便等到翌日清晨。

天光稀薄,山岚霭霭。少女揉着?脖颈,一边施诀净衣,一边缓步出剑意路。

她半数青丝乱糟糟披在?肩上,唇色惨白,一脸的病容。那模样瞧着?,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辞婴垂眸看着?她,很自然?地便想起了?梦中的六瓜上仙。

不怪星诃起疑,眼前这姑娘与六瓜上仙实在?无甚相似之处。唯一相似的,或者该说一模一样的,便只有那双眉眼。

哦,不对。她幼时为了?一块云乳桃花糕能拼命多挥二十剑,这股子好吃劲儿,与梦中那人倒也?一脉相承。

辞婴目光缓慢扫过怀生低垂的眉眼,忍不住又想起在?那逼仄湿暗的巢穴里,她滚烫的额头贴过来时,眼睫轻扫眉心?的酥痒触感。

明明记忆中的自己被她碰一下都觉怒火中烧。

可?此时此刻,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她霸王硬上弓,甭说怒火了?,连颗火星子都找不到,甚至还……

不是,他在?“甚至还”什?么?

他是那种让旁人吃白食还不计较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