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1 / 1)

为得这转瞬的欢愉,梵塔坦然走入湖中,湖水没至腰际,水面涌动,打湿了细腻乌黑的长发。一阵风拂过,枯叶耳饰叮当相碰,他戴在右手的一套金饰浸入水中,燃起一层白色火焰。

圣湖附近的朝圣者驻足眺望,看见大祭司皮肤上有无数指痕在燃烧,大腿处甚至显现出溅射状的灼焰。残酷的画面引来了更多虫族观看,看昔日冷面罗刹般的大祭司在湖水中苦修。

焰火黏在两腿之间,一直向上灼烧,甚至沿着人类体。液残存过的痕迹一直烧进黏膜,梵塔顿感肠。道内剧痛难忍,弓起身子,手掌用力压住小腹,粗喘出声。

他才俯下身,一道波浪扑来,从他的咽喉处涌过去,点燃了颈侧的齿印吻痕,以及手臂上看不见的抓痕,几滴湖水蓄在腰窝里,微微晃动。

梵塔抹了把唇角,手臂和背上的疼痛倒是始料未及,倒提醒了他,想起林乐一高。潮的时候紧紧抓着自己,迷乱地眯着眼睛,像只小狐狸一样,指尖不受控地扣着自己手臂,接连地啊、啊喘叫。

有点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梵塔的手也在燃烧,从掌心烧到指间,火焰燃成了一只人类的手的形状,与他十指相扣。青筋从额头爬进发际,脖颈的血管也胀了起来,梵塔笑出声,用力抵住小腹,呼吸粗重,弓着腰向前缓慢迈步,嘴角溢出鲜血,滴落进湖水中,溅起一团微小的火焰。

自己反抗着自己固守的秩序,不知为什么,十分痛快,就这样活活痛死也不错,死在捍卫规则的路上,大祭司不算失职。这辈子,数不清的时间悄然流逝,麻木的精神终于有了痛感,现在才算活过来了。

靠着意志力熬到接近岸边,踩着白沙登上岸边缓坡,沉重的身体脱离水面,流水和火焰一起沿着皮肤滴落,他脚下突然趔趄,一头栽进湖水中,水流冲进了他的口鼻之内,沿着口舌燃进喉咙深处。

明明已经走到了浅水区,他却怎么都爬不起来,迦拉伦丁实在看不过去,上前拉了他一把,将人拖上了岸,梵塔浑身滴水,甩开迦拉伦丁的搀扶,可稍微一动,身体从内到外都剧痛难忍,最终倒在前往圣殿的阶梯下。

三足鸟衔来缀满宝石金饰的祭司服饰,披在他身上,迦拉伦丁屏退围观的飞蚁卫士,把梵塔留在原地,独自去圣殿内面见女王求情。

梵塔在圣殿前昏迷了一整天,身上的灼伤只愈合了一部分,没有女王的命令,飞蚁卫士们不敢管他,悄悄议论商量了好一会儿,才派一位代表给祭司大人涂抹了一些愈合物质。

直到女王的怒气消了,才肯见他。

蜘蛛女王优雅走下圣殿的台阶,八条尖锐蛛足踏在铺天盖地的蛛网上,长发曳地,她体型庞大,保持三米来高的半怪化形态,人身蛛体,身体上的部落纹身燃着紫色魔焰。

“过圣湖过掉半条命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是何苦。”她用一条蛛足挑起梵塔的头,放出一缕畸体触丝缠住他的脖子,“我的大祭司,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梵塔半睁开眼,脸色很差,勉强放出一缕触丝与她相接,接受交流。

蛛皇:“你和预言之子那个人类少年交。gou过,接了吻,他亲吻你的脖颈和耳廓。你们相爱了。”

梵塔扯起唇角:“相爱?我没那么说过。陛下,我对自己的身体,应该拥有支配权吧。我走过了圣湖,为我的行为负过责。”

蛛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被他吸引?”

梵塔:“我们有相似之处。被历史遗忘,血缘也被时间稀释,朋友也随着岁月和战争消散,是被筛过留下的残渣。”梵塔拨开她的蛛足,自己勉强站住,然后单膝跪地,给陛下行应有的礼节。

蛛皇:“你是喜欢那孩子非你不可的偏执?在我身边得不到的尊严,他能给你。还是觉得你们才是同类,妄想一个入世不深的人类幼崽,能懂你三百年来的寂寞吗?”

“可是啊,我完美的大祭司,人类是社会动物,我们也是,他想要生存,就必须编织人脉,因为整个世界就是一张巨大的蛛网,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只要站在蛛网上,就注定要与许多人紧密相连,真正独行的只有你一个。你活在自己的幻想里,真的让自己成为了一座界碑。”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我比蜂后更加英明,为什么你要坚信她的判断,而不是一心支持我?你的痛苦我都明白,你扶持我上位,我没有忘记你的恩情,只要你不再阻碍我的决策,你愿意和谁相爱,我都给你百倍的支持,梵塔,你就不想为自己活着吗,世间的快乐比你想象中多得多啊。”

梵塔:“我没有故意和您作对,我已经在预言中看见战争之灾笼罩翼虫部落,既然已经看到了未来,为什么不悬崖勒马?”

蛛皇:“以我壮志,与你携手,加上预言之子的助力,足以改写预言。”

梵塔:“我无法承担灾难降临的后果,也没法向蜂后的英灵交代。我是您和翼虫部落唯一的退路,陛下,我永远不能像您一样疯狂,这就是我的痛苦所在。”

蜘蛛女王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你已经够放肆了,想杀了你又知道不可以,这就是我的痛苦所在。”

“陛下,我有机密情报向您呈上。”梵塔用蜂后权杖勉强支撑站立,“魇灵之所以泛滥成灾,应该与幽灵幻王化茧失败,力量失控有关,时间刚好对得上。”

“幽灵幻王……魇灵之王。”

“正是,魇灵的最终极形态,最顶级的魇族之王。预言之子的兄长就死于幽灵幻王茧内,我想,解决魇灵之灾的根源在于解决幽灵幻王。”

女王略加思索,命令道:“清点一队神赐属性哨兵,地毯式搜索新世界,务必把幽灵幻王化茧地找到。”

“遵命,陛下。”

*

梵塔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神殿走去,圣湖之心的虫族见到他,在十数米外就拜倒在地,虔诚地等待大祭司经过身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蝴蝶园丁们在花蕊中向梵塔跪拜,有的负责扶稳花枝和草叶不让风吹动,于是花园中唯一的欢笑声也听不到了。

梵塔早已习惯了这寂静无声的世界,不如说他眼中的世界就是如此安静,出现杂音的位置就是敌人出现的位置,他只需要不假思索地杀死一切杂音即可。所以每次斩杀敌人都很高兴,敌人的惨叫声、武器刺破血肉声、铠甲破碎声、咒骂声,都比这空寂的环境有趣得多。

林乐一在神殿里待了很久,他没戴表,看不见时间,也感受不到时间,那种跌进时间的裂缝里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越来越深重,他很久没这么心慌过了,哪怕这里有只鬼跳出来追杀自己也好啊,早知道就让大黄蜂告诉梵塔自己在等他了,现在再求助好丢脸,算了,硬着头皮等吧。

终于听见神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准确识别出了梵塔走路的声音,欣喜跳起来,匆匆藏到柱子后面,偷偷张望门口,企图找个合适的时机跳出去吓梵塔一跳。

他看见遥远的神殿入口处,梵塔收起虫翼落地,压着隐痛的小腹,慢慢走上神殿的台阶,表情冷漠而疲惫,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他穿着自己梦里见过的衣服赤足,长发,浑身绳坠矿石和金饰,强健修长的身体穿着热带部落的服饰,裸露着大片健康的身躯,金眸闪烁,戴着一张宝石面帘,手上还戴着自己亲手打的一套手饰。

不过以前没注意,原来梵塔看起来这么高大,在自己原身的视角总感觉他身子细细的。

是受伤了吗?林乐一不想吓唬他了,但衣服不幸挂在了石柱的裂缝中,开始奋力拽衣服。

梵塔虚弱缓慢地走向神殿的角落,踉跄了两步,在林乐一刚刚待过的那个地方倒下了,他倒在地上,忍着痛伸出手,把震歪的手缝娃娃扶正,指尖整理那娃娃的长发,细线编织的头发上还戴了些部落装饰,咖啡色的皮肤很像自己。

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精心照料的那株野草居然开花了,哦,也不算精心照料,只是偶尔去林中取些露水回来浇到它根系里。这是一株最普通最低级的野草,开出了一朵最难看平凡的小黄花。

梵塔坐起来,把娃娃挪到离花朵更近的地方,轻轻拨动花朵,听草叶摩擦的声音,放出一缕绿色的触丝,卷住花瓣,听这低级的畸体快乐的吟唱。

过于低级的野草甚至无法交流,因为它没什么思想,但能感受到它的快乐,因为成功顶破石砖开出花了,所以它非常快乐。

林乐一不明白梵塔在做什么,但能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好了一点。

忽然,神殿外响起沉重的警报声,一群皇家禁卫甲虫冲进了神殿,领队高喊着:“发现入侵者,大祭司退后!保护大祭司的安全!”

“入侵者,我吗?”林乐一藏在柱子后面一阵紧张,不会被叉出去吧。

但那些甲虫禁卫没有朝这边来,反而是朝梵塔那边去的,梵塔悄悄拿起地上的梵塔娃娃,揣进衣服里,十来位甲虫禁卫将黄色野花团团围住,用武器对准那株草,厉声咆哮:“大胆刁民,竟敢擅闯无上神圣的轮回神殿!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