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灵协会的仓库里收藏了几代前辈们留存的珍贵物件,并留下规矩,任何人需要取用珍宝库内的材料,都必须得到至少四位理事的同意,并由会长亲自打开库门。

“我现在就要开库。”林乐一直截了当问,“诸位意下如何?”

纸人张冷冷偏过头不言语,傀儡师尔木岚好奇道:“我没见过,我也想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没事我就回家看店去了。”袁明昊几次想起身告辞,被黄百通拉住,悄声骂道:“走什么,你傻呀,万一能顺两件宝贝走呢?”

海副会长无奈,站起身,手持折扇对林乐一作了一揖:“钥匙稍后自会奉上。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求林小公子解惑。”

林乐一起身回礼:“您说。”

海副会长叫侍者从里间背出一具沉重的人偶,放在林乐一面前。

这是一具木制人偶,与成人等身,白玉雕面,头戴凤凰面具,金羽挽发,一袭华美红裳,满身珠翠罗绮,雌雄莫辨。

“我阅遍古籍,耗费八年心力复刻这具失传的灵偶‘涅槃火’,却无论如何找不到敛光的方法,既然林小公子深得大师真传,能否为我指点迷津?”

敛光,是灵偶手艺人独创的一道制作工序,可以理解成为人偶开光。人偶刚被做出来时,不经过敛光,是没有什么特殊力量的,只不过是一具精美的娃娃而已。

就拿小林做的桃花人偶来说,人偶做成,需要灌入桃花瓣后用红绳捆缚四十九天,用它身上长出的桃枝为人偶挽发,如此才能使它拥有招桃花的能力。

这个赋予人偶灵性的过程被称为“敛光”。

普通常见的人偶敛光方式,在前辈们留下的密书上都能寻到,只要照着做就行了。

但一些已经失传的灵偶,或是某些高手灵光一现随手制作的人偶,甚至连制作者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敛光。

敛光,是限制灵偶强度的一道枷锁,许多人偶虚有其表,找不到敛光条件,再精美只不过是一具华丽的摆设。

海副会长态度很诚恳,看来是真心求教。

林乐一绕着人偶“涅槃火”转了两圈,抚摸它的表面,感受木料的肌理和配饰的重量。

“古檀阴沉木做的?好贵气。”林乐一托起人偶的关节手,每一处链接点都打磨细致,是怀着虔诚之心制作的艺术品。

“海伯父,你一生研究灵偶,手艺炉火纯青,如果你都找不到敛光条件,让我看也悬呢。”林乐一握住人偶的手,闭眼感受人偶微弱的灵性,“我只能感到一团火焰在它体内涌动,焚烧也许是唯一的办法。”

“是啊,这些年来,我把所有的猜测都试验过了,它莫名防火,我忍着心痛将它投入焚化炉,等到火焰熄灭,它竟完好无损。”海副会长遗憾叹息,“我已年过半百,也许有生之年都无法得见神偶敛光的盛象了。”

等林乐一回到自己座位,梵塔偏头问他:“你也看不出门道吗?”

林乐一悄声和他讨论:“这种从古籍缝里抠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人偶我哪知道怎么敛光?臭老头该不会又在为难我吧?我触摸它,闭上眼能感觉到一团黑色的火焰,然后看见人偶蜕皮,说不出那算什么操作。”

梵塔听完,忽然大声说:“我家少爷说,敛光条件是‘于极恶之火中重生’。”

林乐一惊惶扒拉他:“靠,我可没说过!你哪拽来的词……”

海副会长听后,僵硬地后退几步,跌坐在自己椅中。他遍寻古籍,寻访各地前辈,终于得来的结果,被这小子几分钟看破。

“正是……正是极恶之火……”他嘴唇颤抖,脸上褪去血色,海生光匆匆过来扶父亲,海副会长推开了他,百般无奈下挥手,叫侍者奉上珍宝库的钥匙。

林乐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向梵塔,梵塔安稳坐在自己椅中,没事儿人一样。

侍者走到古董架前,扭转放于最高处的青花瓷瓶,机关启动,红木古董架移开,露出挡在后方的一扇铸铁门,门表面雕刻着一个可以旋转的圆盘,圆盘上雕刻着最初建立灵协会的五位老前辈。

珍宝库的钥匙是一个重心不规则的黑色的正方体铅块。

林乐一将其推进雕刻圆盘中央的正方形缺口中,并旋转圆盘,会听到铅块在圆盘里滑动,最终滑到了某个凹槽位置卡住,铅块内部机关与圆盘相接,铸铁门发出一阵齿轮咬合的响声,四周锁栓开启。

铁门打开,珍宝库中也点着一圈白色鱼脂烛,借着稳定的火光,内部堆放的宝物也映入眼帘。

海副会长老迈的眼睛因此而明亮,蜡烛的火光在他眼中跳动。

仅门边的角落的一副人形木头架上,便晾着一条珍珠编织的披帛,颗颗圆润饱满,珍珠来自深海,如果能装配到人偶的服饰上,极有可能让人偶得到强大的水系能力。

琳琅满目的丝缎、华彩辉煌的首饰,更别说以寒冰石髓打造的冰架中,那些珍贵的药水和油液,前辈们走南闯北收集的材料,每一件都让灵偶诅咒师为之魂牵梦萦。

不过这些东西完全吸引不到其他职业的理事,他们大多看破俗尘,而且用不上那些做人偶的东西。

只有黄百通偷偷摸摸的,想抠颗珍珠走,被王老头抬起拐杖打了回去。

林乐一迫不及待迈进珍宝库中,在里面一阵翻箱倒柜,谁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

林乐一搜遍了每一个角落,每个匣子和布包都被他拆开翻了一遍,最终,他什么都没找到,两手空空走了出来,一脸淡漠和失望。

海副会长对他说:“这一切都归你所有了。”他仍不甘心,但无可奈何,经此三考,他已经对林乐一另眼相看,再无斗志。

林乐一却拉起海副会长的手,把铅块钥匙放在了他手心里,叫他攥住:“我父亲走后,您还一直守着灵协会的规矩,足见您是位忠纯之人,这钥匙还是由您保管吧。”

海副会长哑口无言,舌头在嘴里打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百通挖了挖耳屎以为自己听错了,几位理事都看不懂林乐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海生光扶着父亲,内心一阵寂寥,自己终究没能让父亲脸上有光,是自己天资愚钝,即使潜心苦练十余年,也无法超越林家兄弟,望着比自己小两岁的林乐一,心下只剩空落落的恨意。

可林乐一躬身向他深深作了一揖,说:“你的诅咒术出神入化,让我深受启发,大哥在世时,也曾与我切磋,却被父亲发现,罚跪抄书,那进行到一半的对咒一直没有分出胜负,今日执念终于了结。多谢指教,承让了。”

海生光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回了个礼,什么恨的全然忘在脑后,险些当场认下这个身世可怜的弟弟。

林乐一在众人目送中走出灵协会,外面明月高悬,盛夏的夜晚潮湿闷热,鸣虫在草窠里跳跃。

梵塔提着他落在里面的轮椅出来,才走进夜色中,身上的特殊衣料就被同化成了纯黑色,哑光的布面让他与黑暗融为一体。

小林捏起他的衣裳一角,捻了捻,居然看不出这是什么布。

“于极恶之火中重生……你怎么知道涅槃火的敛光条件是这个?”到了没人的地方,林乐一终于把憋了许久的疑惑问出口。

“我能看到。”梵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