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动静不小,三个人都要失眠。
周迟回房间时,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钟,他本以为祁斯贤睡着了,却在躺下去那一刻被男人温热的臂弯揽了进去。
祁斯贤倒也不问他做了什么,只抱着他的后背,脸颊埋在他后颈处,呼吸平稳沉敛,鼻尖在颈侧肌肤游移的触感清晰可辨,似乎在嗅吸什么气味。
一个人有没有得到满足,是很好看出来的。
方才还是又冷又躁的状态,现在声音都多了几分餍足,皮肤泛起一层潮红的釉光,指头摸上去,都能感受到不断向外沁的热意,像只偷完腥后懒洋洋的猫,糊弄也懒得糊弄了。
周迟厌弃的想,趴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真像条狗一样。
“以后十二点就上床睡觉。”祁斯贤的指头漫不经心地在他耳廓上划过去,在耳垂上重重一捻,三十三岁的男人,管教也带着几分掌控的意味。
被于泽秋含咬过的耳廓隐隐开始发烫。
好在年纪大一些有大一些的好处,祁斯贤不可能真咄咄逼人到底,他也要面子,最后只叮嘱几句年纪轻轻不要把身体熬坏了之类的废话。
周迟不耐烦地嗯了几声。
“公司名字,你要什么时候改?”
嘉宏科技,其中一字就是取了陈嘉行的名字。
陈嘉行进去了,可这个名字还阴魂不散纠缠着周迟,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窥探着他们,也光明正大告诉其他人:嘉宏是他和周迟共同耕耘的土壤,换句话而言,那就是他们的孩子。
周迟对这种事情无所谓,他只看中实际的利益,名字只是噱头,更何况,嘉宏早已打下大片的市场,品牌效益深入人心,再去改名字一定会弄巧成拙。
祁斯贤比他多吃十几年的饭,怎么会看不懂其中的利益关系?
周迟都不用回答,他又兀自道:“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可周迟分明感觉到他心情有些不好,摩挲在耳垂的动作也愈发躁动,大掌轻轻落在他脖颈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按住脉搏。
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在这一刻体现出来,血管跳动很有劲,隔着皮肤都震得他掌心发痒。
周迟不清楚身后男人的眼神紧紧勾在自己身上,眸底晦暗,犹如深海里亟待爆发的火山,表面平静无波,其实早就酝酿了一大堆难以揣测的浓黑念想。
一只不停向里打气的气球,憋久了,只待一个机会。
周迟只觉得颈后的皮肤都在发烫,被这种灼热的眼神盯的。
他敏感地如同弓起脊背的猫,敛目向一旁看过去,以为祁斯贤要做什么,可这男人又默默搂紧了他。
“你房间里似乎不太干净,是不是闹了耗子?”
平静须臾,男人忽然发问。
周迟闭眼时忽然想笑,的确有只见不得人的耗子,现在也许还在隔壁贴着墙偷听他们有没有继续进行某种运动。
“明天一早,我叫人过来打扫一下。”
他懒懒的应了一声。
藏在他房间里的于泽秋会不会被发现?他还真思考过这一问题,得出的结论是,祁斯贤不会动他,但于泽秋一定会很惨。
于是周迟很心大的闭眼睡觉了。
翌日,等人一过来,他房间里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同他们二人昨夜滚皱的床单都平平整整,他甚至能想到这人深夜里摸黑铺床单的狼狈模样了。
周迟冷笑一声,心道真是活该。
...
祁阔就读于纽约大学,还剩一年多也要毕业了。
黑赛车风险太高,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这事儿传到他老爹耳朵里,当即对自己唯一一个儿子下了死令:再发生一次,这辈子就不用回来了。
不过一年,横跨了大半张脸的疤痕颜色已经渐渐变浅,他性子沉默寡言,在学校里自然不会交到几个朋友,所以一直独来独往。
这天纽约淅淅沥沥下了小雨,天色很暗,他出了校门,熟练的带上口罩,路过华盛顿广场公园,在一家电影院门口驻足片刻。
一家很老的电影院,门头还挂着大大的爱乐之城的海报,蓝色夜幕里,一男一女在跳舞。
墙角里躲着一个长胡子的街头艺人,脚边一个放零钱的盒子,也许看这个年轻人着了魔似的盯着海报,他拿着吉他弹奏。
祁阔有些发愣。
这部电影当时在国内重映,他和周迟夜里吃完饭,他哄了好半天,才哄得周迟陪他去看电影。
游乐园,电影院,一起旅游,祁阔想的一切恋爱中发生的事情正在一步步完成,他心中暗暗窃喜。
他只听说这是一部爱情片,没想过这还是部悲剧。
周迟看得无动于衷,眉眼倦怠,两手撑在身前,似乎还有要睡过去的迹象。
他倒是看得鼻涕眼泪一起流,搂着周迟,眼泪全蹭在周迟袖子上了,周迟闭上眼睛,睡得正香。
待他醒过来,看着袖子上湿漉漉的痕迹时,脸色都黑成了锅底。
抬头只看见一个夹着尾巴、屁也不敢放一个的祁阔。
那时他不理解,明明男人那样爱女人,却还是放任她独自去闯荡好莱坞,好像最后只剩这一种两人分崩离析的结局,相爱的人总逃不出现实。
回去的出租车里,他把挡板放下,信誓旦旦的对周迟讲,咬着周迟的嘴唇说:反正换做是我,我绝对不会放手,去哪也要跟狗叼骨头似得叼着,别想把我甩开。
周迟的半张脸笼进黑暗里,唯有向下延伸的下颌线被路灯打得清晰无比,喉骨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