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有流言出来了,诸如“龙七蛮狠的,跟她表哥都能搞上”、“两个人在储藏室里待了半节课”、“还讨价还价呢,一次一千九什么的”、“还要她表哥给她买口红”、“恶心”……
龙七再清楚不过是白艾庭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无法忍,完全无法忍了,几乎是摔着教室门冲进走廊,到达1班的教室后二话不说地用手中黑板擦击中窗户,爆着脾气喊:“白艾庭滚出来!”
窗口几个女生叫着喊着往教室中央退,而正在发作业的白艾庭更加往后缩了一步,龙七刚进前门就被闻声赶来的卓清拉住,她远远指着白艾庭喊:“真要你奶奶剪烂你的嘴是不是!
龙信义也从自个儿的班级赶过来了,他哪受得了女神受惊,当即就像抱柴火一样地抱住龙七的腰:“走了走了你疯了!”
靳译肯当时不在,正好被叫去办公室了,所以白艾庭要多无依无靠就有多无依无靠,表情简直快圣母至死,她的周身被一群女生围着,几个反应快的女生缓过来后纷纷怒瞪龙七,班级外挤满一群看戏的人,卓清和龙信义合力拦着她,她的火怎么都发不尽兴,嘴巴还被龙信义捂住,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窗户外由此响起一阵阵暧昧的起哄声,场面混乱至极。
后来,后来龙七被高二的年级主任当场“擒”住,严令班主任带走好好教育,班主任简直快气疯,在办公室内连拍三次桌面。
“龙七啊,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告诉我啊,龙七啊!”
每一句话后都跟一个声嘶力竭的“啊”,听得她自觉活着无趣,隔壁桌正跟靳译肯聊事儿的1班班主任忍不住站起身,带着她的学生去了办公室隔壁的小会谈室,龙七看到她手里拿着靳译肯的联考成绩单。
半个小时劈头盖脸的教育,又一个小时的面壁思过,雨都下起来了,天也黑了,班主任才放她走。
那时候早已放学,教学楼所剩学生稀少,她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内收拾包,揉了揉脸上被龙信义捏出的青印子,捂了捂腰腹处还残留的酸痛感,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经过走廊时才留意到新放出来的联考成绩高分榜,她一个人停在榜单前,从第十名慢慢往上看,看到总分第四名的白艾庭,总分第三名的董西,再往上看,看到了总分第二名的靳译肯和第一名的卓清,白艾庭和董西之间差六分,董西的第三和靳译肯的第二之间差十分,而靳译肯的第二和卓清的第一之间仅差一分。
雨光交错,她脑子里掠过那张被靳译肯揉成团的考试卷,还有他将卷子丢进垃圾桶时冷漠的侧影,同时又掠过白艾庭白天时的嘴脸以及学校里的各式流言。
心口开始细微地起伏,她撕下第四名白艾庭的那一页纸,揉成团塞进衣袋内。
而后呢,而后她回到了小区楼下的便利超市门口,龙信义又给舅妈告了状,弄得她进不去家门,只能抚着双臂靠在超市的感应门旁。
女店员故意往外泼出一盆水,她没有再次吵架的心,她就八风不动地站在那儿,用手指接着屋檐下的雨帘发呆,其他什么声响都当听不见。
后来,一声车鸣,车轮底下溅起的水珠子落在离龙七一米前的人行道上,她往前看,靳译肯正在徐徐降下的车窗内看着她。
倾盆大雨,灰暗天穹,失意之人,胜负之欲。
如果前几天的眉眼传情是前戏,这一刻的雨中对视就直接让两人在精神上达成了一种统一,你是白艾庭的,而我是卓清的,卓清要不到的我给你,白艾庭望穿秋水的也要被我先拿走。
仍是那个坏了水管的房间,仍是潮湿的空气和连绵不断的雨声,床单皱起褶痕,额头细细冷汗,她在靳译肯缓慢的使力下发出没有克制住的闷吭,嘴唇有些白,眉头轻微皱,但是心口咬着白艾庭三个字,一直咬着,到最痛的一刻也没有松口和后悔,后来疾风细雨催人醉,两人那一晚上的接吻生涩又缠烈,如同热恋中的情侣。
第二十五章 差距
手术的日子定在周六。
龙七进去前曾向他嘱咐一段话,她说:“靳译肯我知道你聪明,你脑子最灵活,把你放哪儿你都能活成上等人,所以万一出事你得罩得住,绝不能让我家里人知道一丁半点儿,我不是怕羞,我说真的,我妈要是知道的话绝对会找你们家的麻烦,依她的性格绝对这么做。”
他当时始终沉默,气压十分低,接过手机,放在手心里转动,良久才说:“我罩得住。”
有这句话就行了,靳译肯的道德感虽时常下线,但关键时刻是很能抗事的,他说罩得住就是真的罩得住,之前她惹出任何棘手情况时,他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就帮着解决,她早看出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只不过那些本事还没用在正途上。
而感情这回事儿,靳译肯对她或许是动了点真格的,但仅凭这些要使两个人在一起的话还不够,阻碍太多了,家境太悬殊了,两人的成绩还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呢,以他的前途和段位,未来完全有大把更好更漂亮的姑娘前赴后继着想拿下他,她真没必要在这时替那些姑娘打垮白艾庭,何况他家老爷子也是位人物,万一家风不正,他让龙七在这市里混不下去也有可能。
她都懂。
手术时长记不清有多久,一刻钟?半小时?反正不超过四十分钟,龙七从手术室出来后一句话都没说,是真没有力气,全身都是软的,靳译肯的眼睛也是红的。他提早一天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手术结束后就带她去那里,龙七先开始还能走几步,到酒店后就完全不行了,皮肤湿冷,唇色苍白,人随时都能瘫下来,他在电梯内扶着她,出电梯后背着她,她轻轻在他耳边说好痛啊。
好痛啊,靳译肯。
然后掉了滴眼泪在他的衣领上。
她什么时候哭过?从来没,从来没哭过,她打着麻药感觉不到明显的疼,但是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被抽空了一次,那个过程已没什么清晰的回忆,模糊一片,但她知是她活该,知自己迟早会为这孩子付出代价,知自己不是重生,是彻底坏掉了。
那个晚上,靳译肯没有一刻深眠过,他把她抱着,把她的手握着,生怕她随时就没了,因为她那时候的脸色实在太恐怖,太苍白。
她浑浑沌沌地睡过一觉,但还是虚,身上出的冷汗湿了被褥和枕头,那一觉醒来后,她也做完了决定。
她说:“等我好了以后……我俩就彻底断了吧。”
靳译肯不说话,嘴唇贴着她的额头吻了吻。
她说:“我这个人本来就是破掉的,但是碰到你之后就破得更彻底了,不能这样,我过不下去了。”
他把她抱往怀里的更深处,对这一提议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早有预料,早在她坚决不要孩子的时候就有预料,多日以来的酝酿才换来此刻的平静接受,他就问了一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说不来谎,也不想对你说谎,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
靳译肯只沉默了两秒,说:“你知不知道你跟董西的差距?”
“知道,但我会跟上。”
“你跟不上,你连我都跟不上。”
龙七咳嗽了一声,他接着说:“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七,你跟我的差距多大,与董西的差距就有多大,我会向着你走,但董西不会。”
龙七一直咳嗽,一直咳嗽,咳得肚子都疼了,然后哑着声音说:“不是这样来的,靳译肯。”
……
“如果在一起需要一百步的距离,你只能向我走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你永远不会走,我也不会走,但董西的一百步,我全部会走完。”
好了,这句话表明了最清晰不过的态度。
那之后的第二天早上,靳译肯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请的一位钟点工,他不来了。
断关系这事儿是她提的,提得如此频繁,他也算做到了仁至义尽,他这人她知道,一次两次三次的时候他能哄着惯着,但到第四次信用值耗光了,他就开始跟你真的算帐了,龙七这笔是感情帐,还是一笔让他搭上了亲骨肉的感情帐,他的公子脾气没发作算好的,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她得冷暖自知。
因为还真没有时刻看着她顾着她的人了。
手术前就预先向学校请了一星期的病假,她在宾馆躺了两天后就回到自己租的小公寓,继续睡觉,死了一样地睡。
钟点工阿姨知道她做了什么手术,挺贴心地替她熬了补汤,说过一句话,说挺可惜的,她这么漂亮,小孩肯定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