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季桓抚着胡须,蹙起眉思考片刻后表情一变,道:“快、快带老夫去瞧瞧。”

刚到卧房门口,成林正要抬手叩门,忽地听见屋内响起一阵剧烈的呕吐声,随即又有道清脆的声响像是茶杯被摔碎了。他一急忙推开门,就见裴钰右手紧紧捂住肚腹,左手抓着桌沿,面色愈发虚白,额头出了不少汗,呼吸沉密,一副快要支撑不住晕过去的虚弱模样。

成林赶忙将裴钰扶住,将人小心搀到塌沿坐下,挽起衣袖,以便季桓把脉。可季太医诊了好半晌,一会眉头紧皱,一会闭上眼睛缓慢摇头,一会又低低地叹气,却是始终不开口出声,面上露出的神情怪异,难以琢磨。

“季太医,”裴钰忍不住先问道:“如何?”

季桓收回手,却是先看了眼成林,才看向裴钰道:“丞相这种不适的状况,有几日了?”

“有大约一周了。”裴钰哑声道:“反胃恶心是这两天,”说着,他垂眼看向小腹:“这里,也有些许坠痛。”

“成林啊,等会去给丞相倒杯热水来。”季桓打开药箱,走到桌子旁写下药方交给成林,说:“再照这方子去附近药房抓药。你亲自去,把药熬好后就马上端过来,速度要快一些。”

成林很快提来一壶热水,便迅速去抓药。见他走后,季桓才从药箱中取出个白玉瓶,倒出颗药丸,让裴钰就着温水服下。H蚊.全偏68<45;76495

“……是安胎药。”季太医缓缓道。

裴钰微怔,但也没有太过意外。他不是初次有孕了,对近日来不适的原因有所怀疑,尤其是今天的干呕症状出现了好几回。可当担忧成为现实后,他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果然是………”裴钰服下药丸,腹部的不适感终于慢慢减轻了一些。他咬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心情复杂。

明明、明明就那晚醉酒后放纵了那么一次。

不该心存侥幸没吃避子药的。

先前失忆时在宫中时,他被元靖昭哄骗着做过数次,都没怀上。为什么偏偏这次就……

“两月有余了,丞相。”

季桓道:“您的脉相奇特,并不容易诊出是有孕之兆。更何况……”他把白玉瓶放到桌上,看向坐在床沿的人压低了声音道:“这次还是双胎。”

裴钰心尖猛一颤。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龙嗣。这父子俩还真是害人不浅……几番纠缠来纠缠去的,裴钰到底还是没能逃脱掉帝王的牢笼。季桓又从药箱里取出个青色的瓷瓶,说:“丞相,这胎儿不止一个,今后孕吐反应可能会很强烈。您要是觉得实在难受得忍耐不住了,就吃下一颗,但别太频繁,对您和孩子都不好。”

“还有,接下来的几天,您最好不要出府随意走动,起码得静养一周。方才我诊脉相,胎息已经很不稳了。”季桓语气很认真地嘱咐说,“切忌太过劳累,否则,这个月份极有可能会流掉……”

“我知道了。”裴钰轻嗯了声,也没忘向季桓道谢:“麻烦你了,季太医。”

“皇上那边……”季桓迟疑道。

“我有打算。”瞒是肯定瞒不住的,裴钰稳下心神,轻声道:“还请你暂时先不要告知皇上。”他还需要时间来做准备。

季桓听后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

然而翌日清晨,裴钰还没醒,元靖昭就带着一身寒气来了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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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可能要,虐一下下

53章 第五十二章

听成林说,丞相还睡着。元靖昭便将步子尽量放得很轻走进屋,轻悄坐到塌沿,静静注视着裴钰的睡颜。新春政事繁忙,先是陇西匪患频频作乱,并栽脏陷害宁王爷,惹得坊间争议不断。裴钰此去确实有为朝廷立威不少,同时还深得了民心拥护,也助他以实力和功绩将这相位坐得更稳固了些,减轻了朝中诸多猜疑。

可回来后休息了还没多久,秦家又出了这档子事,叫他如何能不为之操心担忧?

空气中飘散着股淡淡的药香,甜凉通透。皇帝深吸了一口,只觉大清早起来后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稍许,应是助眠安神的。裴钰难得睡这么沉,元靖昭在床沿坐了许久,他也没察觉到,只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翻了个身,然后面向里侧,右手无意识地抚向了尚且平坦的小腹。

裴钰向来畏冷。如今早春初暖还寒,房里燃有炉火,元靖昭用指尖小心挑起绺他脑后柔黑垂软的发丝,无聊地缠着圈把玩了好一会儿,又觉得有些热,便起身脱了外袍去放到椅子上。谁料一转身,却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那双柔和秀美的眼眸半睁着,似是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见他怔怔地看过来,带有微微润红的面颊半掩在软被里,也不开口说话,竟是平日里很少见的迷糊模样。元靖昭不禁笑了笑,清清嗓子道:“令安?”

闻言,裴钰猛地睁大眼,急忙坐起身来,咬牙忍过阵急促的眩晕后才哑声问:“陛下何时来的?恕臣未能及时迎接”

在相府卧房就寝时,他一般不会束胸,因而此刻看过去,分明可见在那件轻薄的白色亵衣下面,乳肉隆起了两团丰盈的弧度。元靖昭还清楚地记得握住那对奶子揉捏时的绵软手感,不由下腹一紧,喉结深滚,抬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道:“我刚来不久……看你睡得沉,便没扰你。”

裴钰很快穿戴整齐。想着皇帝这么早亲临相府,定是又有要事相商,以防万一,他特意在洗漱后服下了颗止吐的药丸,好在用早膳时也没出现什么意外。饭后他们一同在后院花园中边散步边聊,元靖昭说:“昨日你去见过谢知了?”

此时正值杏树繁盛花期,微风吹动中,粉白花瓣翩然落下。晴阳升天,裴钰望向结满了花朵的枝头,轻声道:“陛下前来,可是有新消息了?”

皇帝没否认,但也不急着告知裴钰具体,而是说:“此事我不想你过多参与其中。”

“昨夜里宋致来密报说,秦城投靠敌军一事存疑,可临远城被攻占、百姓伤亡不假,他已经尽可能地将逃出城的伤民护送去邻城疗养。若最后真查出了秦城是遭叛党陷害,按大齐律法,他守城不严,应当受罚。”

帝相并肩而立,元靖昭又道:“你与谢允相识要比我早,和秦熠也共事过。去年你回京复职,他们二人皆是力挺你的,而今秦家出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次,你就放心交给我处理吧,好不好?”

裴钰心里也明白,他确实应该避嫌。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自己应该安心遵旨就是……

“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这几日我会暂停朝事,你就静心在府中休养。要是再有人为秦家一事来寻你帮忙,别答应他们,最好也别见。你放宽心,有我在。”皇帝说着,回想起昨天目送裴钰出宫时的清瘦背影,宽大朝服衬得他身形愈发细弱,着实令人心疼。

先帝病重的那几年,朝中佞党作乱,皇子明里暗里争抢夺位。裴钰不得不诸事都亲力亲为,辛劳苦累。现在他元靖昭成了天子,又不是无能昏君不成事,怎能让裴钰还如此劳累?年前去陇西关奔波数日体察民情已经令他够辛苦了,回来后又是要审查政令又是要与各部侍郎商讨策法改革的,这事可万万不能再让他操心了。

裴钰犹在迟疑,却忽然忆起了季桓所说,腹中胎儿需要至少一周的静养。皇帝这番年轻有为且谋划深远,又勤勉朝政,他是不该忧虑过多,迟疑片刻后终是答应了下来:“臣遵陛下旨意。”

言行中仍是充满了君臣间的谦恭仪礼。元靖昭很想与他再亲近些,然而裴钰每次都抗拒至极,除了那两次醉酒后的亲密,平常连能牵起他的手都是种难得的奢侈,更别提再有其他过多的妄想。他还不愿这么早回宫,只想与心上人多陪伴些时刻。

但也不宜留在相府太久,两人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些政事。临走时,裴钰送皇帝出府,又将一精致的卷轴交予他,温声说:“这是臣抄录好的诗文。昨日进宫竟给忘了,还请皇上拿给太子殿下,叫他认真背诵。”

元靖昭伸手接过,很小声地嘀咕了句:“你对那小混蛋倒是好。”

裴钰没听清,问道:“陛下说什么?”

皇帝悻悻回了句:“没什么。你回去吧,我走了。”

天知道这阵子他被祥麟闹得有多烦。天天吵着要去找裴钰,不肯读书练字,还在纸上乱画,和教习夫子顶嘴,把老头气得不轻,直言殿下实在是太顽皮太不听话了,再这么下去,他是真的教不了,望圣上另请高明。

祥麟是被宠得有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