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裴钰立刻否认,他伸出手,将小太子冰凉的双手捂住:“……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我喜欢你的。”

“那娘亲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去?”祥麟眨眨眼,又有更多的泪水流了出来:“父皇说,娘亲来宫里教、教我……可、可是娘亲没同意。”

他哭得抽抽噎噎的,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裴钰心一沉。

果然是听到元靖昭和他的谈话了。

“令安?”在附近搜寻的皇帝很快带着人跟了过来。

裴钰回头,又对元靖昭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暂时先别过来。

“殿、麟儿,这事与你无关。你是个很乖的孩子,不是吗?听话、先出来,我们都很担心你。”他握着祥麟的双手,终于感觉到小太子没那么抵触了,才一用力将人从桥洞下小心抱了出来,温声说:“麟儿最乖了。”

皇帝连忙走上前,拿了个披风将两人都罩在了里面。

祥麟将脸埋在裴钰肩颈处,这会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恼。身为一个男孩子,竟然哭成这样!回府的一路上他都没把脸再抬起来,嗅着裴钰身上淡淡的清香,没多久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过来,发现裴钰坐在床边用锦布给他轻轻地擦脸上的脏东西。弄脏的衣服也早被换了,祥麟往被窝里一缩,盖住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裴钰,喃喃道:“娘亲……”

他又从被窝里面探出手来,摸索着握住裴钰的,委屈道:“宫里的夫子都可凶了,背不过诗词就让我抄好多好多遍,我手酸得吃饭连筷子都握不住了……父皇也是!父皇最凶了!行军篇他自己都没背过!还说我笨,他也笨!”

裴钰忍不住笑了:“我也凶。”他说:“若是我,你背不过,我也会让你抄很多遍。”

祥麟眼里闪过亮光:“我能背过!娘亲,等回宫我就努力背!然后背给你听!信我!”

“嗯。”裴钰抬起右手,来到小太子柔黑的头顶前却忽然一顿,道:“我信你。”

“娘亲,”祥麟悄悄将手收回了被窝里,小声道:“娘亲,如果你不喜欢麟儿叫你娘亲的话,麟儿以后就不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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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裴钰推开门,就见元靖昭负手在门前台阶下踱来踱去。

“没事了。”他说:“陛下,让他再睡会吧,还早。”

“我不是来带麟儿走的。”

皇帝道:“令安,我来是有个东西要给你。”

他张开手,将一个精致的卷轴交给了裴钰,“打开看看。”

裴钰迟疑了一瞬,随即展开了卷轴,上面的内容却让他陡然一怔。

那是一封婚帖。

谢知的婚帖。将于年后大婚,娶的是兵部秦尚书秦熠的小女儿,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特此邀请老师沈自意来京参加婚宴。

“今早才收到的。”元靖昭说:“我刚从沈先生那里过来,也是他让我给你的,顺带……问问你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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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

46章 第四十五章

裴钰要先回趟乡下。

琉璃还独自住在那里,他也有些事要处理。

祥麟非要跟着去,他实在拗不过,只好松口应了。马车是皇帝提前安排的,临行前,正好遇上绥安太守新官上任,裴钰远远瞧见一眼,只觉那人样貌颇为眼熟,出城后方才忆起他是宣延二十一年的探花郎,名柴裕,某次还因为上书弹劾贪官而被停职过数把月。

算不上是熟相识,但也打过几次交道。是个清正廉洁且能力出众的官员。

“算起来,老夫已有十余年没回过京城了。”

城墙之上,沈自意抚动白如雪的长胡子缓缓道:“现在到了这把年纪,真是越发思念故土了。”

元靖昭立于他身侧,望见裴钰将儿子抱上马车,不由心生欢喜,回道:“先帝当年听信佞臣所言,竟将先生逐出京,委实不妥。”

沈自意顺着皇帝视线往下一看,也瞧见了裴钰和小太子。对方并未与他说过自己与帝王间的纠缠,可沈自意到底是了解他这个学生的,况且也没老到糊涂识事不清的地步,如何能看不出些端倪来?他缓缓道:“老夫倒无大碍……”

“先生,”元靖昭叹道:“令安他……还是不愿随朕一起回京……”

“天子私事,老夫本不该多问的。”沈自意收回目光,说:“令安幼时性格乖巧,哪怕裴家人待他不好,他也从未主动与他们有过争斗。老夫与裴国公是旧友,国公将幼子送与我这里认我为师,初见那日,我与令安交谈几番,便知这孩子是个人材,后来他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心怀天下,向来刚正不阿,忧国忧民、清正廉洁,可到头来却落个罪臣之名。陛下要他随您回京,那之后呢,您作何考虑?”

“朕会还他一个清白。”

元靖昭道:“如今朝中胡歇暂任相职,可他毕竟年龄大了,众多事应付不及。令安回去后,官复原位,封太子太傅。先前周党叛乱一事,若不是令安认出了那刺客身份,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将叛党如数捕获,此案他有着重大功劳,理应重赏,不为过。”

“但令安没答应。”沈自意说:“是吗?”

皇帝的沉默已是再明显不过的答案。

“陛下当真不明白其中缘由?”他又问。

城外马车驶离很远了,直到看不清踪迹后元靖昭才缓缓道:“……朕不明白。”

“是朕有错在先,”他说:“如今朕是想对他好、想弥补过失。可为何……他都已经接受了麟儿,却对朕这般疏远?朕不明白。”

“陛下乃一国之主,向来帝令不可违,于臣子而言,唯有服从。”沈自意道:“君王或奖或惩,皆是圣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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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江乡下距绥安城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