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摆着投降的姿势从里面探出个头。

是周符。

周符被突如其来的超级加辈弄得不知所措,茫不择语地对着韩多恢打招呼:“儿……儿子?”

我失控到夸张地笑出了声。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比三人行时还要诡异,我的笑声,婴儿的哭声,和呆若木鸡的其他三人。

崔焰先清了下嗓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符爬出衣柜,紧挨着我坐下,先紧了紧我身上的被子,继而熟练地抱起孩子,拍打着哄。

对着两个Alpha,他冷下脸:“先穿好衣服吧你们。”

他是瞒着我出国来的,趁崔焰出门,我午睡时钻进衣橱里,要给我个惊喜。

哪知他哥哥睡那么死。

之后发生的事“太过于抽象”,大大超出了他的应付能力,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留在里面,幻想自己是件印花衬衫。

“这里面也太香了。”解释完,他又打了个喷嚏。

我们其余

韩多恢既然来了,我不给出一个足够令他失望的理由,他便不肯走。

“你说的驯兽场,说我把你当动物训练。”说实在的,我从不看动物表演,直立猿够我看的了。“动物完成指令动作,从人手中获取食物,久而久之它会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假使有一天,驯兽师不再发出命令,它一下子就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以为自己会饿死。但离了驯兽师,没有了那些指令,它就一定会饿死吗?肉只有驯兽师给的那只盆子里才有吗?食物和指令本身没有关系,是人加进去了这一环。这个人走了,只是这一环不存在了,又不是肉从世上消失了。”

说着我亲昵地搭住他的双肩。“你失去的只是婚姻,得到的可是自由啊!”

韩多恢听了脸红一阵白一阵,驯兽场的概念是他那颗120智商的聪明脑袋瓜想出来的,人可以贬损自我,但倘若得到了赞同,那便是自取其辱。

崔焰和周符都旁观着,他下不了台,又不能中断话题,于是咬牙切齿起来,仿佛只要吐字含糊,那两个就听不到似的。“我都答应了盆里的肉分给他一半,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崔焰被逗得笑了声。

韩多恢猛地扭过去:“笑你妈!”

崔焰耸耸肩:“我妈死了。”

韩多恢舔了舔嘴唇,看住我:“你要把我放生,是吗?”

面对这样一尊拔地而起的大佛,我一时也支不出声了。“对。”

沉默。

“你都看清了我的真面目,你不是怨气很大吗,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呢?”我问。

他凝视我片刻,一丝丝绽出冷笑:“我放你走,你们两个自然舒服了,那我呢?我会舒服吗?可要是把你们跟我拴在一块儿,那大家都不舒服。既然我怎么都不会舒服,何不拉你们一起?”

原来不是大佛,是沉沦法王。

崔焰插进来冲我惊叹:“知道你是个人渣,没想到你还有同化功能?”

“不是一种,谢谢。”我立刻纠正。

“你从头到尾都弄错了一件事。”我向韩多恢迈进一步,他本能地被逼得后退。“你曾经说过,你很敬重很怜惜我的母亲,他隐忍沉着把第三者挡在了门外,他千辛万苦维系住了一个家庭。可你想过没有,我父亲能留在他身边,不是他打败了外面那个Omega成功拴住了他的丈夫,而是他丈夫做了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你我也是一样,就算你把整盆肉让出来,选择的主动权会到你手上吗?要是在你手上,用得着你这么苦心积虑吗?”

周符双眼一眨一眨,停下了臂怀的晃动,崔焰脸绷着,嘴也抿着,两人看韩多恢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只注多了气一炸冲天的气球,看我则像在看真相现场原形毕露还理直气壮的真凶。

即便如此,周符还是出来护短。“我哥又不是自愿跟人发生关系的,孩子他也不想留的,是你非要当爹。问都不问,上来就动手,打成那样……还跑去电视台发疯……”他越说越说不清楚,越说越乱,“你又算什么好人?”

韩多恢看他一眼,只从鼻子里挤出哼笑。

我再往前一步,将他逼入墙角:“你想我恶有恶报,付出代价,你想心里痛快些,可以,只要做得到,尽管来。不过,首先你得搞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

说到“敌人”,我手指揿了揿自己的胸口。

他眼眶潮湿着缓缓睁大眼睛,眼白上血丝密布,如结了网。

我看进那对眼眸,暂时找不到捕猎的蜘蛛。“我等你。”丘丘

他不予回应,转而面向崔焰:“场子空了,让给你了,还不赶快撒

他忘了房子里有门这样东西,从窗口原路返回跳了出去。

韩多恢走后,崔焰没将严肃的命题深究下去,一手拉起个周家人。“我今天出门是有点久,买冰淇淋前,在院子里种了棵小树苗,一起去看看。”

又对周符说:“你要吃冰淇淋吗,想吃我再去买。”

他表现得如此体面大度,实则是有周符在。周符有段独特的气质,叫人不忍惊动与伤害他眼瞎找的那几个人渣除外。

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天使,用不着扮。

院子里新栽了棵石榴树,石榴花是本地的国花。

“一年的时间就长成了。”崔焰说得意味深长。

这是他给我的考虑期限。

用不着这么久,我已有了决断。

当晚,我带着弟弟出去用餐,让崔焰留在家看孩子。

“他能看好孩子?”餐厅里,周符尝了口青口贝。

“他想当个好爸爸,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