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传闻她?多少听?过些, 知道她?们间?有点复杂, 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但无论是?秦河还是?慕千昙都还算是?体面人, 不至于在这里爆发矛盾,对彼此动手?。要去其他地方, 应当只是?为?了说点私密话。
想到这些,她?便?没动身子, 也没插话。裳熵倒是?也想跟上, 被慕千昙压住头顶按下去:“你别动,老实呆着。”
头上还顶着那只手?,裳熵忧心忡忡:“你们不要吵架。”
以往许多不愉快的回忆蹦出来, 她?实在害怕再体会那种为?难的心情。
见她?蠢蠢欲动,慕千昙手?上加力, 又?把她?往下按, 像是?要把她?塞进地里:“闭嘴, 坐好。”
就算梗着脖子极力抵抗,最后担心将人惹毛, 裳熵还是?听?话不动了。
把人稳稳按住,慕千昙扫了眼走廊尽头。那里远离火炉,几乎没有多少照明,距离此处也足够远,适合说点话而不被人听?到,便?领着小女孩走过去。
久无人至,尽头处的栏杆结上一层寒冰,金色建筑也被月色修饰的冰冷苍白。两边围栏外雪花翻飞,构成?白茫茫的天地。
吐出一口白雾,呼吸间?都带着冷气。慕千昙没耽搁太久,想好了怎么说,回眸打量着少女止不住泪水的脸,轻笑道:“小心待会脸冻上了。”
这是?句她?不太会开的玩笑话,说出来时经?历了心理?斗争,但秦河并没有被逗笑,依然低着头流泪,双手?则握捧着那枚银铃,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慕千昙微微抿唇,也没介意她?不给回应,抬手?以掌心盖托住少女手?背,另一手?握住她?手?指,剥洋葱般一根根掰开,口中问着:“你是?和姐姐相依为?命吗?”
泪水掉得更凶了,秦河抽噎着点头。本想把手?抽回,可女人察觉她?动作,便?握得更紧了些。
约莫是?心头太难过,她?再也没有力量和心情对抗,由着慕千昙去了。很快手?指全部被掰开,露出掌心那枚精致的小银铃。
“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懂这种感觉。”将小银铃捏起?,慕千昙找到少女耳上对应的洞眼,对准之?后小心穿上。
“我也...我曾经?也有个妹妹,我和她?也是?相依为?命,只有彼此。日子挺糟糕的,不过还算能忍受,平平静静,原本还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过。但某一天,我突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这种话,像是?把自己剖开似的,她?也有着些微陌生与不适感,说了上句下句就不知该怎么接上,又?不好说一半就走,只能盯着手?下那枚银铃,似讲述又?似自言自语。
“是?很突然的离开,连句告别都没机会说,并且我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那么长时间?过去,我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又?是?如何看待我的离去。但作为?姐姐,我都不想她?因为?我而黯然神伤,痛苦不堪。无论我是?因为?什么而消失不见,我都希望她?能放下我,自己好好生活。”
银铃佩戴好后,与下方的另一只共同叮铃响动,粼粼如蝴蝶振翅,也如她?们姐妹俩结伴前行的前半生。
手?指轻触几下,慕千昙默默盯了会,目光挪回少女面上,问道:“你能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话里话外意思相当明确了,无非是?放下仇恨这种老话,她?最多也只能说到这了。
秦河渐渐停止哭泣,脸上满是?亮晶晶的泪痕。她?沉默良久,低声道:“瑶娥上仙没有妹妹,只有弟弟。”
听?她?这句话,显然透漏了一个信息,那就是?秦河知道瑶娥上仙的家庭是?什么构成?。
这并不奇怪,原主会对秦霜有那么大的依赖,必然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该知道的都会知道。而秦河还说得那么笃定,仿佛亲眼看到一样,很有可能就是?她?们姐妹俩把原主从家中领出来,走入了天虞门修行。
原主大抵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半妖身份,所以白瞳的存在就被隐瞒了,在秦河眼中,就只有一位慕千昙还不知道的弟弟。
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对她?而言可能就相当于谎言吧。
“你师尊应当和你说过吧,我失忆过,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可能是?我记错了...”慕千昙说到这里顿住,半天没后续。
原本是?看不下去这小姑娘伤心,才想要说点什么,但显然安慰这件事不适合她?。
况且,何必与这小孩多说呢?原著里秦河可是?弄死瑶娥上仙的另一大主力,若是?她?人生中难得一次的好心帮忙最后换来不好的结果,那就太悲催了。
还是?别管了。
慕千昙想拔腿就走,刚抬脚就卡住了,没能走开。
风雪簌簌而下,压在檐上,藏在山间?,无处不在。
少顷,她?轻蹙眉头,再次叹了口气。
摘下身后那把锈铁长剑,端在手?中,慕千昙打量着上方的锈迹:“虽然我不记得,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害死你姐姐的人不是?我。”
如果猜测没错,宁愿放弃成?神机会也要复活秦霜,只是?提到那个名字就会心痛到绝望的瑶娥上仙,不可能是?传闻中那个以秦霜之?命以保自身完全的忘恩负义者,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所以她?敢说这种确定的话。
那把剑极轻地战栗着,似能感受到剑中那片残魂的挣扎与哀嚎。慕千昙握紧剑柄,抬眸道:“你拿着这个吧,或许未来有一天,某个人想开了,愿意开口,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在这之?前...”慕千昙轻声道:“不要再去憎恨谁来消磨自己了,努力修行吧,确保你在未来该拔剑的时候,已?经?修出了能拔剑的实力,否则后悔将无穷无尽。”
把原主的残魂交出去无疑是?一项风险举动,但慕千昙一方面觉得瑶娥上仙大概没那么快过去心中那个坎,另一方面是?离开光明宫后,她?就会去寻找灵药治疗心脏,而后远走高?飞。
等秦河发现瑶娥壳子里其实是?另一个人后,她?早就不知道去哪里自在了。
眼前这把剑平平无奇,还覆盖着一层厚重密实的铁锈,就算拿来拿当拄棍都会太脆,为?何女人会把它放在身边,此刻又?送给了自己呢?
那段话还在胸中回荡,秦河把脸擦干净,看了看剑,又?抬头看了看女人,虽心有疑惑,但还是?恭恭敬敬双手?把剑接住,哭哑的嗓音还沙沙的:“多谢上仙。”
既是?长辈赠与的东西,就算不懂用途也会好好收下,秦河把剑挂在另一边腰间?,这下她?手?里共有三把剑了,这又?好笑又?心酸的场景让她?再次鼻头一酸,但没有眼泪流出。
她?已?经?意识到方才的行为?有些不妥,忍住泪意,躬身道:“抱歉,上仙,我失态了。”
“没事。”慕千昙感觉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迟来的尴尬席卷上来,她?挥挥手?:“行了,回去吧,吃你们的饭去。”
瞥见秦河肩膀在微微颤抖,还以为?她?是?冷,慕千昙把就要离开的人叫住,脱下大氅披在少女肩头,拍拍她?脊背:“回去...”
刚吐出两个字又?刹闸,她?余光瞥见储物袋,倏而想起?一件被遗忘到角落里的事。她?欠这孩子亲师尊的钱还没还!
一把扯开储物袋,果然在钱堆里看见那枚小小的碎花钱袋。
慕千昙怔住了,她?发誓自己绝没有贪图这一点小钱和坑抢江舟摇的意思,纯粹是?挣太多钱开心到忘记了。可这话怎么好跟人解释?别人会信吗?
一想到下午江舟摇等着她?还钱,到最后关头却亲眼看着她?把钱袋全装进口袋的画面,就觉得要尴尬到原地升天了。那时江舟摇心里想着的恐怕是?瑶娥不可原谅的罪状再加一条,抢劫且欠钱不还吧。
“....”但凡是?抢了裳熵的钱,她?都不会那么羞耻。
不过,也亏得江舟摇能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