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像下了一片树叶的?雨,无数母树的?叶片从?天空盘旋而下,又?落在他的?指尖,发尾,额头,树叶飘落的?姿势很轻盈,在皮肤上留下抚摸般的?触感,又?很快落下,淡金色的?光流转在黑夜之中,像一片金色萤火虫将他掩埋了。
“……”
珀西笃定的?想法稍微动摇了。
厌恶的?话,需要降这么多?树叶吗?
总不可能是把他埋住,就看不见的?意思吧?
珀西抱起?竖琴,看向天空,叶片依然不知疲倦般向下飞来,叶片像有生命似的?,擦着珀西落下,他抬起?指尖,其?中一片便落在他的?手上,擦着红肿的?指尖而过,树叶细小的?绒毛擦过皮肤,有些酥麻和痒,如同一个个温和的?亲吻。
这大概不像是厌恶的?意思。
珀西将地上的?树叶好好的?收起?来,放在袖中,又?将发冠上别?着的?,竖琴里插着的?,最后,又?将他他胸口后背被衣服兜住的?叶子拔了下来。
伊路:“。”
这衣服本来缝隙就大,怪不得体的?,珀西半跪下捡树叶时,肩胛与腰线更是一览无余。
伊路移开了视线。
树叶对他来说?就像人类的?头发,是身体的?一部分,而身体的?一部分被珀西用修长?的?手指梳理,又?这样珍而重之的?收起?来贴身放好了,他有点不好意思。
这边,珀西整理好后将叶片收入了袖中,试探道:“母神,您是还有其?他吩咐吗?”
他青绿色的?瞳孔倒映着叶脉的?淡金,难得染上了两分神采:“或者,您希望我再弹奏吗?”
神明的?意思大概是挽留。
珀西的?指尖摸索着叶片,思绪却飞往其?他地方,他曾看过不少记载大陆风物的?书册,听说?人族的?演奏家就常常在街头拉琴,倘若路人觉得不错,便会在他的?碗中投下铜币和银币,而演奏家为?了感谢路人的?慷慨,就会继续演奏一曲。
珀西摸不准,母神是否也是这个意思,而那些落到他身上的?叶片,就像是路人慷慨的?赞美。
想到这里,他微妙的?停顿了片刻。
如果今天是赞美,那昨日落在胸前与背后的?叶片,也是赞美吗?
树冠上,伊路苦恼的?托住了下巴。
他不想要珀西拉琴,他觉得珀西应该去休息。
祭典连着神谕日,连续两天彻夜不休,强悍如精灵王也难免露出?疲态,珀西的?仪态依然端正,面容依然漂亮,衣着依然得体……好吧不是很得体,但伊路却能看见,他已经很疲惫了。
或许是连日来长?老会的?施压,亦或者是族内喧嚣尘上的?风言风语,以及松山边缘不断弥漫的?死?气,精灵王数日来连轴转,眸中满是倦色,在伊路看来,他应该立刻回家,埋在绵软的?枕头上,然后拉好被子睡觉。
如果是之前,伊路甚至想给他来一点“酣睡的?咒文?”,让他仰面卧倒在床上。
但如果不降树叶,精灵又?会想歪,伊路沉思片刻,打了个响指。
于是,一片落叶晃晃悠悠的?掉下来,珀西看见它,先是怔愣,而后不可置信,最后,他那漂亮的?眸子里一点点亮起?了笑?意。
神灵的?意思,应该是喜欢他弹奏,想要他弹奏的?。
精灵王注视着那叶片飘来的?方向,伸出?了手
叶片擦着他的?指尖掠过,又?乘风而起?,最后晃晃悠悠的?,落在了河谷中央建筑群中的?一处尖顶上。
是……珀西的?屋顶。
精灵王:“……?”
他肉眼可见的?懵了。
神灵愿意听他弹琴,但却将叶子抛向他的?屋顶?
树冠中,神灵挠了挠银白的?长?发:“不明显吗?”
他的?意思还不明显吗?不要弹琴,回去睡觉!
虽然没有完全搞懂神明的?想法,但神明终于愿意与他交流,珀西停下脚步,微不可察的?调整衣冠,眉眼溢着清浅的?笑?意:“母神,如果您愿意听我弹琴,我……能否提一个要求?”
他字斟句酌:“下次祭典,您能露面吗?”
珀西重新?在母树低跪坐下来,纯白的?袍服垂曳与地,精灵仰头看向母树,漂亮眸子里满是树木苍青色的?倒影,他抱住竖琴,如同一位在神像前跪拜的?虔诚信徒。
珀西低声请求道:“族内传闻不断,长?老会中的?长?老也一直对我有所不满……母神,并非我眷念这个位置,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森林边缘的?死?气一直没有除去,反而往松山腹地蔓延,我派了不少精灵前往,却不见成效,倘若族内在出?现分歧,情况会更加糟糕,所以,倘若您在听,倘若并非厌恶我,可否在下次稍稍露面?”
在今夜之前,珀西已经决定要走了,可族内也没有其?他能担任精灵王的?精灵了,要不是年纪太小,要不是声望不够,假如母树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珀西能做的?更好。
说?完,他无声捏紧了袍服,蚕丝质地的?布料褶皱变形,珀西却无暇顾及。
两世了,整整两世,他第一次有机会同母树对话。
前世的?厌恶做不得假,可方才飘落的?树叶也是真的?,珀西想,或许,或许他还有那么一个浅薄的?机会,那么一重微不足道的?可能,能得到神明的?青睐与喜爱呢?
他不需要其?他精灵王获得的?偏爱,不需要神灵出?席每场祭典,也不需要神灵年年降下神谕,他只想要一次,一次就够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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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精灵都诞生自?母树,伊路维尔是整个精灵族唯一的?主神,是所有精灵的?父亲和母亲,也是他们?的?来处和归处,神灵曾陪伴精灵族走过千载的?岁月,史书的?字里行间全是他的?名姓,伊路的?纪事,就是整个精灵族的?纪元,从?没有一位精灵能坦然面对他的?厌恶,珀西当然也不能。
树下的?精灵仰着面容,眸光在月色下明明灭灭,全然是期待与信赖的?模样,而树梢上,伊路浅浅的?叹息一声。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下次祭典,他依旧无法真身出?席。
伊路撑着下巴,心道:“……捏个身体看看呢?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