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扯了扯唇角,试图让自己好看一些,最终无力垂下,只道:“陛下,沈琇……言行无状,可他年岁尚小,是我教导无方,您可否宽宥一二。”

江巡:“空口白牙,便要我宽恕?”

他不生气,声音挺轻巧,是轻轻揭过的意思,沈确却听不出来,他微微咬牙,居然俯首道:“子不教,父之过,沈琇父亲早逝,是我抚养长大,我与他如师如父,若您不弃,我愿代为受过……加倍替之。”

加倍,一百二十,再康健的人,也死了。

为了沈琇,他愿意赴死。

江巡把玩茶盏的手一顿。

前世沈确也说了这话,江巡记得他当时很生气,不知是因为那句“如师如父”“代为受过”还是“加倍替之”,他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又说不出原因,最后便派人将沈琇拖到了门外,要打给沈确看。

虽然最后轻拿轻放,效果还是做足了。

而这回沈确这么说,他依旧有点难受。

江巡意味不明的重复:“你要代为受过?如何受过。”

已到深夜,江巡只穿了件轻薄里衣服,沈确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又飞快的离开,他俯首端正道:“能让您开心一二的任何方式,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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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 贬谪

◎由皇帝来办◎

江巡微微偏头, 笑了:“任何方式?”

他扬声道:“王安,传杖。”

不多时,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 隔着窗户纸,能看见侍卫提着照明的烛火, 火光呈亮橙色, 在窗纸上晕成点状的光斑, 门外人影闪动, 什么重物被放在了大殿门口, 接着是侍卫走动的声音,以及青年男子细碎的呜咽。

沈琇似乎被布条堵住了唇舌, 没法发声,只能隐隐泄出点气音。

他在春凳上挣扎的厉害, 王安便压低声音呵斥:“还不将嘴堵严实了?等会儿叫起来惊扰了陛下,你们谁付得起这个责任?”

王安训斥的声音很低,但屋内静悄悄的,沈确跪地不语, 江巡也不说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了进来,落在两人耳中。

大太监这样说,侍卫便去调整布条的松紧,沈琇剧烈挣扎, 嗯嗯呜呜的含糊两声,便被塞死了口舌,彻底说不出话了。

接着, 他被两个汉子按在了春凳上, 碗口粗的刑杖抬起, 隔着衣料点在臀腿上,江巡和沈确站在屋里,能清楚地看见庭杖起落的轨迹。

沈确偏过头,不敢再看窗外。

他这个侄子年轻气盛,自诩清正纯臣,言语无状,尤其喜欢酒后胡言,沈确管教过,也没少罚跪祠堂,可他事务繁忙,终究没法日日盯着,结果这一疏忽,就出了大事。

现在闹到君王面前,岂能善了?

江巡却执起一杯茶,略吹了吹:“看着。”

“……”

沈确强迫自己睁眼,望向窗外。

那里传来棍子与皮肉相接的声音,夹着猎猎风声,以宫中侍卫的手劲,几棍便可筋骨寸断,沈确垂眼,窗外每响一声,他眉头便是一跳,江巡在灯下注视着沈确清俊的眉眼,看他的眉峰蹙起,睫毛随棍响抖动,唇也死死的抿着,脸上一片死灰和绝望,到最后,身体居然和那声响一起颤抖起来。

江巡便轻声问:“66,够了吗?”

66屏幕翻动:“我看看……差不多了。”

此时,王安叫了停,宫中的庭杖二十一轮,每二十下要换人,防止力气耗尽,手劲太小,达不到惩戒的效果,沈确便眼睁睁地看着窗外换人,另外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接过刑杖,一左一右,重新摆好了姿势。

他已然将下唇咬出了血。

江巡只觉着那血迹猩红刺目,眉头微跳,便伸出手,将他的下唇从牙齿里拯救出来,抹去了那点血迹。

指腹温热,点在唇上,沈确抬眼看他,像是得到了某种暗示,刹那间,无数情绪从他脸上翻涌而过,而后他忽然垂下眸子,舌尖碰了碰江巡的指腹。

不待江巡反应,他轻轻地吮/。吸了一下,像是奉承,又像是讨好。

以沈确的修养,这大概是他能做到最出格的事情了。

沈确敛眸道:“陛下,下面的四十棍,请赐给臣下。”

语调诚恳,像是在讨要了不得的赏赐。

江巡顿了片刻,道:“停。”

若不是沈确打岔,他本也想说停的。

窗外的声音便停下了。

沈确为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俯身解江巡的扣子,他端端正正地脱下了君王的腰带,像一位为君王更衣的臣子,而后迟疑片刻,居然不知道如何继续了。

江巡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