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意眉头紧锁,良久之后慢慢点头,严肃道:“确实极有可能,如此一来恐怕更为棘手了。”

两人又对话了几句,明日齐知意还需要遭受一番苦难,长风瞬便没有多留,体贴的起身告辞。

只是即将离开时,齐知意却忽然叫住了他。

“长风师弟。”

“嗯?”

他微笑道:“可否送些纸笔水墨来?最寻常的便好。我素日习惯了练字,一日不写总心绪不宁。”

长风瞬没有拒绝,点点头应承下。

齐知意便坐在原地等待着。

不久之后,长风瞬果真给他送来了一套普通的笔墨纸砚。

大门就此闭合。

齐知意回头看了一眼石室,这里连窗户都没有,唯一的出口就是通往深渊魂狱中心广场的那条甬道,四面的墙壁也是完整的山壁,无人知晓它到底有多深,而山壁本身的材质更是奇特,比起石头或是泥土,更像是某种坚不可摧的金属。

室内同样没有任何魂力的痕迹,从简陋的小床到其他一些生活必需品,用的都是再寻常不过的。

石屋内静谧无声,齐知意将那刀宣纸裁出小半张,摊平放置于石桌上,而后慢慢研磨着那段墨条。

他确实有练字的习惯。

据说在修真年代,齐家曾经出过一位书生,立誓要为生民请命,却在官场屡屡碰壁入了大狱,等待他的是秋后问斩人头落地。

然而就在狱中,他一朝顿悟,执着一杆秃毛毛笔,化道登仙。

许是如此,齐家的家训也颇为清正,族中子弟无论是否觉醒了本命魂物,皆被教养得温文有礼。

连齐知意某个走上了体修路子的堂兄也不例外,据说堂兄在和人开打爆衫之前,都会彬彬有礼向同对手表达一番歉意――

“接下来,在下要失礼了。”

可即便如此,齐家也没有再出过一个真正的书生。

直至齐知意参加了觉醒仪式,而凝聚于他掌心的,正是一支毛笔。

也正因觉醒的本命魂物太过相似,端木城主当时好奇之下直接将他收做弟子。

端木城主走的是画道,他那支看似寻常的画笔稍一勾勒,便能将画中死物化作活物。

所有人都以为齐知意同他的老师学的是同一样魂技。

只是唯独他们自己知晓,二者大为不同。

端木城主在摸索清楚齐知意本命魂物的玄奥后,曾感慨过。

“若你真能修炼到天阶,咱们人族覆灭幽都或许真有可能。”

“但同样的,小齐啊,你拥有这等本命魂物,切记永远不要走上歪路,但凡行错一步或是一念之差,就会引来天大的祸事啊!”

齐知意觉醒获得的那支笔,并不能凭空变出东西,但当笔下所书文字却能变成真。

笔出法随。

他用自己的本命魂笔写出来的内容,会真的实现。

当然,此等魂技也并非无所不能,否则齐知意提笔写下“幽都覆灭”四字,就能兵不血刃的完成魂师盟数千年来也没能完成的目标。

在最初,他只能写一些很容易达成的事情。

比如今日钓上一条鱼;又比如三个时辰后遇到一条狗。

这些既与天地异象无关,又和其他人没有因果牵扯,甚至旁人根本察觉不到变化的事情,要做到并不难。

伴随着魂力的逐渐深厚,齐知意笔下的文字能得以实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

途径某个因干旱而面临庄稼无收成的山村时,齐知意无法写下“山村一月后庄稼丰收”这样太遥远的事情,却能写下“今日此村降雨一个时辰,旱情得以缓解。”

遭遇共同执行任务的其他炼魂师被魂兽重伤濒危,他无法落笔“重伤痊愈恢复”,却也能够写下“道友伤势未危及性命,尚能支撑”,然后熬到医修赶来。

齐知意的本命魂物与魂技,在魂师盟的保密卷轴中甚至是和长风瞬摆在同一排的。

位置远超过寻常六品觉醒者。

除了端木城主和魂师盟的长老之外,其他所有人,无一人知晓他真正的能力。

所有人都以为他家学渊博,或许比起使用各种魂宝,更习惯于用纸笔记录,所以总是随身携带着各类纸笔,也时常低头奋笔疾书,似是在记录大小事件。

有人问起,齐知意也总是笑着回答说习惯用纸笔了。

不过,也确实是习惯书写文字了。

他习惯于尝试写下一些不同内容,用以判断推测自己现在的能力可以使用到什么程度了。

在一横一竖的笔墨勾勒之中,齐知意除去在修行,也确实在让自己心平气和静下来。

他端坐在石桌上。

如平素无数个最寻常的深夜,他提笔开始书写。

浸饱了墨汁的毛笔划过白纸,留下漂亮流利的笔迹,端木城主曾赞过他的字,却又惋惜,说是太端正也太有风骨了,反倒少了股世人更喜爱推崇的肆意洒脱味道。

这一夜,他写了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