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发现,这其中有一个人倒是异常清醒。

他躲闪着同伴的刀锋,猴儿似的精,举着一把六环刀小心翼翼警惕着周围,倒着踏出倒塌的正门。这人以后脚为轴转过身来,正对上许怀义的双眼。

是那个小客栈夫妇的败家儿子,张二麻子。

“啊呃!”张二麻子被他吓得一哆嗦,麻子脸煞白。他做贼似的左顾右盼一番,见许怀义也不上前,顶着几乎把自己洞穿的视线,将刀往男人脚下一扔,飞也似的逃回家了。

死人越来越多,那个二当家的尸首已经被人踩进了泥里。

天空又打出一声响雷,雨势似乎小了些。

“都住手!”一道沉如洪钟的陌生声音响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维持在打斗动作,不约而同向身后看去。

洞穴中缓慢走出一人,身高八尺有余,六十岁上下的年纪,面上沟壑纵横,髭须银白,却精神奕奕,常年习武令他壮硕惊人,身形丝毫不输青壮武者。

看他的气势,定是长龙寨的首领熊财。

熊财身着青灰短打,手持双板斧,此外右手还牵着一根铁,铁末端拴着一位孱弱不堪的女人。

女人容貌娇美可人,只是衣衫像是临时才穿好的,难以蔽体,发髻也是散乱不堪。她手上铁牵在熊财手中,足踝上却还扣着一只枷锁,似乎身后还拖着什么重物,走路甚是艰难。

众人左右退开,熊财踏着内脏和残肢前进,脚下发出瘆人的滑腻声响。他在许怀义一丈开外停下,瞪圆着虎目,视线将男人从头扫到脚。

熊财问:“你是宋韵鸣的徒弟?”

许怀义答:“是。”

“哈哈哈哈哈”熊财仰头大笑,“近几日你小子的风流韵事我可是听够了。”

许怀义没说话。

“只可惜你的好师父再也听不见了。“熊财说着,忽然抖起右腕。

拴在铁末端的貌美姑娘踉跄几步,站立不稳跌在泥里,拽着脚上的锁叮铃作响。

熊财粗暴扯过姑娘,也不嫌她浑身的血污泥土,直直搂入怀中,一边勾起她脚上的枷锁。铁锁另端拴着一个成人长度的东西,用粗布包裹着,半浸泡在血和泥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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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儿呢。”熊财抬脚踏在那东西上,足下发出清晰的破裂之声。

许怀义并不打算应答,他用足尖挑起面前张二麻子弃下的刀,反手捉在左手中。

“少废话。”许怀义说着,率先有了动作。他一个闪身逼近了熊财身侧。

“啊!!”姑娘惊恐不堪,一张俏脸瞬时惨白。熊财毫不怜惜地将她推到了许怀义面前,打算用她接下第一刀。

料到熊财会如此做法,许怀义右手的佩刀将将而至时又骤然撤了力道,左手自下而上击出,反握着的刀樽根部重重点在熊财右腕的穴道处,逼他松开了手。

锁应声而落,许怀义左手短短一撤,又迅猛而出,敲在了熊财左胸上。

这一击许怀义用了八成力道,他不知熊财功夫深浅,只好尽力击退他,让姑娘趁势离开。

姑娘也十分聪明,意识到自己脱身,立刻拖着脚躲至一边。

熊财闷哼一声,只觉得胸口刺痛,他后退两步就稳稳站定,握紧差点脱手的双斧,迎着许怀义攻了上去。熊财并非习武天才,实则资质平平,远不及许怀义的根骨悟性,但经验却远远丰富于他,许怀义出的招式,他一时间都能应对如流。

那对板斧在熊财手中,走得是大开大合的路数,一划一式都能刮出劲猛罡风,凶狠无比。许怀义的双刀使起来远没他迅猛,处处受限,颇为被动。

两人眨眼间交手了几十招。许怀义身在劣势,却看不出急躁情绪来。他的双刀一攻一防,舞得滴水不漏,却也难以阻止身上被斧头劲风刮出细小伤口。

雨势越发微小,头顶的云几乎散开了。

又过了十几招,原本接应熊财攻击的架势逐渐显出不一样来,许怀义出招愈来愈快,还冷不丁往他丹田、心口砍去。熊财的斧头笨重,势猛难收,男人的阴招开始教他畏手畏脚起来。

熊财神情凝重,额角都渗出了汗。

锁风刀的一个特点便是越舞越快,迅疾如奔雷,能斩断秋风之势。

眨眼间,攻守扭转。

“锵!”一只斧头脱手而出,斧锋旋转着插入松软的土地。

熊财痛呼出声,连连后退,几乎跌坐在地上。他低头一看,虎口被震得破裂开来,掌心尽是鲜血。

“啊……我真是老了……”熊财摇晃几下,没支撑住,终是跌倒在地,一张粗糙老态的脸上尽是疲惫,嘴角渗出血丝。他喘息不停,似乎是内息紊乱,筋疲力竭了。

许怀义仍是面无表情,双手持刀,缓缓逼近他。

熊财见男人靠近,脸色微变,嘴唇都颤抖起来,似是在惧怕:“别、别杀我!”

其实,他并非真心投降,另一只完好的手中暗扣着一把药,这是他花重金买来的软骨丹磨成的粉。熊财以此害死了宋韵鸣,他想故技重施佯装败落,等许怀义靠近后泼出软骨散,这药只要吸入一点就会浑身酥软无力,他自己已经先行吃了解药,等男人中招后便可以任他宰割了。

在许怀义离他只有三步远时,熊财当机立断撒出手中药粉。

“噗。”空中散开一片粉白。

“你!”许怀义双眼眯起。男人已有防备,他本以为会是什么阴毒暗器,都做好了弹反准备,却没料到是一把药粉。许怀义当即捂住口鼻身体猛然后退,他已尽可能闭气远离,却仍是吸入了一小部分。

“哈哈哈哈哈!”熊财见他中招,心中一喜,咧开嘴角怪笑起来。

二人远远僵持对立了片刻。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熊财立刻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