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兄弟,我觉得你有点眼熟。”迪亚继续说着话,他盯着安德烈的脸,眼神闪了闪,“我其实有一个亲弟弟,我看过照片,长得跟你很像。”
“我知道你的兄弟都死了,罗勒。不要试图转移注意力,我劝你早点投降,还能省掉我的几颗子弹。”安德烈冷笑道。
“不,他没死。”迪亚回答道,“他的母亲是一个下贱的妓女,我的父亲并不承认他的存在,我也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知道我有一个弟弟的。在父亲死后,我本来想要带着他一起出国,但是我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我的弟弟失踪了。我找了他很多年,一直都没有找到,算算年纪,他今年也应该二十岁了。”
安德烈心中微动,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
迪亚循循善诱道:“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跟我父亲有几分相似――”
“你闭嘴!”安德烈情绪激烈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抬手对着迪亚就是一枪,枪声响起的下一秒两方就开始混战,一时间火光四起,硝烟味弥漫开来,迪亚趁乱跳下了船,安德烈胸口中了一枪,被保镖捂着伤口拖到了安全的地方,被立刻送到医院抢救。
他的受伤宣告了以迪亚和多维纳为首的两个势力间的斗争,多维纳比以前更加忙碌了,甚至没有什么时间来医院看望安德烈。
安德烈躺在病床上养病,短短几周内他肉眼可见地飞速消瘦了下去,一方面是因为伤病,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心病。
迪亚的人悄悄送来了一份唾液样品,其中意味可想而知。安德烈纠结了好几天,最终还是秘密地去做了DNA鉴定,看到鉴定书的那一瞬间他整张脸都变得灰白了,像一堵灰扑扑的墙,就连那双跟多维纳很像的蓝色眼睛都失去了神采。
他跟迪亚确实有血缘关系。
这就意味着多维纳是他的杀父仇人。
这些年他不仅认贼作父,还爱上了杀害自己父亲的仇人。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胸口的伤口突然变得剧痛无比,他痛苦地蜷缩在被子里,冷汗淋漓,徒劳地摸索着,想要寻求温暖。眼泪从干涩的眼角滑落,他张开嘴,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将死之人无声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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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病一场之后,安德烈迅速地成长起来了。
他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如果说以前他的身上还带着富家子弟独有的骄矜的话,现在就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他变得很瘦,像一把出鞘的剑,也经历了好几场斗争,身上似乎都被硝烟味浸染了。他变得比以前更爱笑了,只是笑容中带了些阴冷。他充分地展现了自己在党派斗争中的天赋,多维纳把他带在身边,一副非常信任他的模样,逢人就拍着他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的孩子,安德烈,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在一片恭维声中,安德烈站在多维纳的身后,脸上流露出带着些许羞涩的高兴的笑容,像所有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一样。
然而当他看向多维纳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就淡了很多,目光变得深沉了起来。
迪亚的势力就跟下水道里的蟑螂一样顽强,每次多维纳以为已经把他们歼灭成功的时候,迪亚总是会带着另一批人反扑过来,狠狠地咬下多维纳的几块血肉,吞吃入腹。
就这样两方对峙了整整一年多,多维纳一天比一天显得更加不耐烦,现在迪亚?罗勒已经取代了尼古拉?罗勒成为了他最讨厌的人,他有着跟尼古拉一样的心计和手段,更糟糕的是,迪亚?罗勒非常年轻,他有着足够长的生命来打这场持久战,但是多维纳没有!
安德烈眼看着多维纳的情绪变得焦躁,他没日没夜地工作,想方设法地想要把迪亚?罗勒置于死地,最终一场简单的风寒将这个不可一世的领导者击倒在了病床上。
安德烈暂时接手了他的部分工作,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个躺在病床上显得非常虚弱的父亲。
这一天他像平常一样在晚上给多维纳汇报一整天的工作情况以及迪亚那派人的动向,多维纳靠在床头,带着眼镜看着手下传给他的资料,哪怕生病了他也不肯安心休息,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安德烈觉得他生病了之后就非常缺乏安全感,变得严苛了很多,暴躁又易怒,本性中隐藏着的狠厉逐渐显现了出来。
汇报完毕之后,多维纳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变得沉稳了很多,帮派里的事情你都处理的很好,今天就这样吧,你下去吧。”
安德烈站在原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抽走了他手里的资料,“父亲,你现在生病了,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说着,他又端起床边的药碗,摸了摸,叹了口气说道:“这药都快要凉了,又忘记吃了吧?我去兑点热水,你等一下。”
多维纳皱起了眉,对他不够尊敬的态度稍稍有些不满,但到底没说什么。
他看着安德烈接了热水,倒进碗里,搅了搅,又走到床边,舀了一勺药试了试温度,然后才递到他的嘴边,笑着说:“父亲,这药我得喂着你喝,不然你又要忘记了。”
多维纳勉强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到底还是觉得这样喝药太磨叽了,于是伸手拿过他手里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他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药渍,觉得药效上来的很快,他把碗递给安德烈,有些困倦地说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安德烈接住药碗,但是并没有离开,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多维纳。
“你怎么还没走?还有什么事?”多维纳疑惑地问他。
“我确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父亲。”
“你问吧。”多维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大脑逐渐混沌了起来。
安德烈坐到了床边,拉住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期盼地问道:“父亲......你爱我吗?”
多维纳的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如果你想问的就只是这个,那还是快点出去吧,不要打扰我休息。”他有些烦躁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安德烈紧紧地握着它,他一时间竟然无法抽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德烈?”多维纳看向他,目光中带着警告。
“你早就知道的吧?父亲,我是你的仇人的儿子。”安德烈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颤抖着嘴唇说道:“可是你还是收养了我,让我喊你父亲......为什么呢?父亲,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多维纳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你都知道了?你跟迪亚那个兔崽子私底下有联系?”
“回答我的问题,父亲,你为什么当初不杀了我?”安德烈执着地问道。
“我是尼古拉的私生子,你应该要杀了我才对,你为什么不杀我?”
多维纳想说点什么,但是欲言又止,他看着安德烈眼中的泪花,抿了抿嘴唇,突然转过头,不去看他,也不说话了。
看见他的这个反应,安德烈愣了一下,紧接着微小的喜悦钻进了他的大脑,某种天方夜谭的猜想浮现了出来,他握紧了他的手,试探着问道:“你......不忍心对吗?”
“你不忍心杀了我,对吗?”他越说越兴奋,简直欣喜若狂了起来,“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就跟我想的一样,你的心里也有我,对吗?”
安德烈不停地追问,多维纳烦不胜烦,他忍不住转过头,恶狠狠地打断他的话:“是又怎么样?如果你跟迪亚联合起来造反,你以为我会轻易地就放过你吗?”
安德烈对他的狠话充耳不闻,他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不住地亲吻着多维纳的手指,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也是爱我的......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