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跟晏阑对视了一眼,接着问道:“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没有。”成澄摇了摇头,旋即又补充说,“不过我今早跟乔警官是在外面街上说的,当时我们俩周围应该都是平常在我家附近保护我的警察,我认识他们,他们听没听到我就不确定了。”

“好。第二个问题。”苏行神色不变地说,“你在葛氏中医上班期间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事情吗?任何事情都可以。”

成澄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不知道什么算异常,但确实有件事挺别扭的。老葛和大花臂不止一次地打听我上学时候的成绩,尤其是化学成绩。我理科都不行,这几年没上学,基本都还给老师了。”

“那你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就实话实说。”成澄说道,“我跟他们说我就没长理科那根弦,是真的学不会。后来他们给我看过几个化学方程式,我说我看不懂,这事就过去了。”

“方程式还记得吗?”晏阑问。

成澄点头,立刻拿纸笔把方程式写了出来,晏阑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递给了苏行。苏行说:“这就是最普通的苯和氢气加成的方程式,你看不懂?”

成澄小心翼翼地说:“我认识苯环,也认识氢气,后面那个不知道了。”

“好吧。”苏行接着问,“那之后呢?”

“过了得有快一个月,他们让我写这个方程式。我当时没写出来,大花臂好像还挺生气的。”

“你为什么没写?”苏行追问。

“我怕……我怕他们找我是因为我能记住别人记不住的东西。”成澄搓着衣服下摆,“我虽然上学的时候没怎么好好学,但我也知道化学是个挺危险的东西,我怕他们要弄炸药之类的违法的东西,所以就跟他们说我记不住化学式,后来他们就没再提这事。”

晏阑意识到葛文亮和何浩明准备倒腾的一定不是炸药,而是毒品。他问道:“上次在警局你为什么不说?”

“上次……被被被你吓得……忘了说了……”

苏行看成澄快吓尿了,终于还是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你记性这么好,为什么高中毕业就不上了?就算你学不了理科,文科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我妈不让我上了。”成澄低着头说,“我妈觉得我上大学就是浪费钱,所以高三拿到会考成绩之后就给我退了学,让我出去挣钱去了。”

苏行知道李婉琴这人不靠谱,但他没想到李婉琴连自己儿子的前途都这么不在意。他叹了口气:“成家栋也不管你?”

成澄摇头:“我爸他不管,他一直以为我学习成绩特别差。”

“那就没人帮你?”晏阑实在听不下去了,插嘴道,“你老师呢?最了解你成绩的应该是你老师啊?你退学之后老师就没找过你?”

“我妈把老师轰出去了……”成澄说,“而且我妈跟我班主任说是要送我出国,等班主任发现的时候我的学籍档案已经全都被放回街道,不能按照应届生的方式跟着学校报考了。其实我到后来也确实不打算学了,我觉得就算我上了大学,也得被我妈折腾到退学,还不如不去受备考那罪了。”

苏行和晏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成澄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苏行,说:“这次我被你们带回警局才明白没文化真的挺可怕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哥,如果我现在去读书,还来得及吗?”

“什么时候都不晚。”苏行说道,“不过有李婉琴在,你读得下去吗?”

“我……”

苏行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说:“他们就算再不好,也是给你生命的人,你跟我不一样,我可以这辈子都不再理他们,你能吗?”

“我现在宁愿当初被扔出家门的是我……”

“说这些没有用。”苏行冷静地看向成澄,“如果当年被扔出家的是你,你都不一定活得下来。”

“哥,我知道我爸妈对不起你,你恨他们也是应该的,但是……但是我当年那么小,还不懂事。你能不能看在姑姑和姑父的面子上帮帮我?我的名字都是姑姑给我起的,我不想对不起姑姑,我也不想被我爸妈拖累到死。”

苏行站起来说道:“晏队,我们走吧。”

“哥……”成澄红着眼圈看向苏行。苏行轻轻摇头,走到门边说:“你成年了,不能再指望别人帮你,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当然,如果你遇到危险还是可以给警方打电话,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是警察的责任。”

苏行没再去看成澄,带着晏阑离开了那个“家”。

“请你喝杯东西?”晏阑说。

“干什么?”苏行转头看向晏阑,“上班时间喝酒?违反纪律的事我可不干。”

“你等着!”晏阑小跑着离开,“五分钟!等我五分钟!”

苏行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走到一旁树荫下,盯着箭海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月底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跟晏阑说了第一句话,当时被晏阑身上的烟味呛得几乎要晕过去了,现在竟然已经感觉不到那浓重的烟草气息。这段时间,晏阑真的为他做了很多改变。

“想什么呢?”晏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苏行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出声啊?!”

晏阑笑着把饮料塞到苏行手中,说道:“是你想事情想入神了,没看到我回来。”

苏行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问:“这是什么?”

“我的童年记忆。”晏阑指了一下远处一家很小的店面,“我小时候老在他家买冷饮喝,后来搬走之后就没再喝过了。”

“走吧,该回去干活了。”苏行吸了一口饮料,说道,“这还挺好喝的。”

“那是。”晏阑迈开腿往外走去,“你刚才在想什么?”

苏行说:“在想……人都挺健忘的。七月底箭海发现河漂儿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人们就已经忘记了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因为那条人命跟他们没有关系。不信你去问段卓的家人,他们绝对忘不掉箭海这个地方。”

“是啊。”苏行长出了一口气,“刀得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晏阑拍了一下苏行的肩膀,说:“别感慨了,小刺猬,说说你的想法吧。”

“虽然成澄说他不确定当时我爸是不是在打电话,但乔副出事了,就证明他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苏行分析说,“而且我爸接的那个电话很有可能就是故意引他出去的。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我爸出事的第二天就是我生日,那天晚上我爸回家告诉我第二天请了假陪我一整天,他不会食言的。”

晏阑突然想起那一晚江局的话,他问道:“你爸跟爆炸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苏行说,“除了他宝贝儿子我差点儿死在那场爆炸里以外。”

晏阑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这么简单的逻辑都没捋出来,儿子差点儿死了,他作为警察当然得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