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洧洋伸出手在空中向下压了压,说道:“坐,别紧张,你身体怎么样?”

苏行有些受宠若惊:“让江局担心了,我没事的。”

“小行,别这么客气,我……嗐,我跟你爸是朋友。”江洧洋瞟了一眼晏阑,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晏阑知趣地站了起来:“我去洗把脸,你们先说着。”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晏阑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苏行眼底的惊讶,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庆幸苏行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关于他的父亲,关于当年语焉不详的“意外”,苏行应该都不知情。这些长辈把他保护得很好,让他平安地长大成人,还把他调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难怪之前申请保护的时候江局想也不想就直接答应了,或许那辆一直在暗中保护苏行的车也是江局派的。

屋内,苏行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对不起江局,小时候的事情我很多都记不清了。”

“没事。”江洧洋难得露出几分慈爱,“你小时候应该也没见过我,那个时候我们都忙,你也看到了,在一线工作就是这样,一来案子就没工夫回家。”

苏行点头:“我知道。江局放心,我没怨过我爸。”

“我们当警察的啊,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江洧洋叹了口气,“当初我们决定让王军把你带在身边,也是因为跟我们相比他工作时间相对稳定,也更安全。后来听说你学了法医,我们心里多少松了口气,你在系统里,我们这些老家伙总有办法照顾到你,只是没想到这次你还是遇到了危险。”

“江局。这次嫌疑人的目标是晏队,我只是一不小心被卷进来的,我平常也没得罪谁……”

“这事先不说了。”江洧洋打断道,“你现在是住在晏阑家吗?”

苏行点头:“是。因为之前怀疑我被人跟踪,晏队为了安全起见让我暂时借住在他家。江局您别误会,我跟晏队不是……”

“我可不管你们小年轻那些事,不影响工作就行。”

江洧洋给苏行一个和蔼的微笑,转而就冲着门外喊道:“晏阑!你是到护城河洗脸去了吗?!给我滚进来!”

晏阑推门进入病房,直接坐在了苏行身边,对江洧洋说:“护城河水脏,还不如不洗。”

江洧洋瞪了一眼晏阑:“别贫了。你给我交代清楚,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晏阑把手臂架在床尾的小桌板上,看着跟还没睡醒似的:“我闲来无事去夜店玩,结果碰上了不法交易,被人追杀,苏行开车路过救了我。”

江洧洋听了这一番胡扯竟然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道:“行啊,那我就给上面打报告,说你作为公职人员出入娱乐场所、持枪、械斗、飙车,顺便再查查你一晚上刷了五万块钱这种与你工资不相符的事情背后是不是有别的什么问题。”

晏阑:“……”

苏行:“……”

晏阑摸了一下鼻子,说道:“我是去见线人。昨天我收到线报,说丹卓斯里面可能存在不法交易。我的线人已经被人盯上了,私下跟我见面会有危险,所以我就直接到了丹卓斯点他陪酒。他告诉我丹卓斯每月逢九的日子都有大批毒品交易,而昨天恰好是号。”

“乔晨怎么回事?为什么从现场走了?”

“我跟乔晨有暗号,如果我线人带着车钥匙出去,他得先确保我线人的安全。我算着时间差不多才让他们离开的。”

江洧洋哼了一声,问道:“为什么不提前叫后援支持?”

晏阑:“市局的治安支队调不出人来,事发在西区,曾诚不太可能支援我,跨区行动要提前报备,那就等于告诉人家我要去丹卓斯了,我原本没打算打草惊蛇,只是想去见一下我的线人。但是我一进去就发现有人盯着我,所以才刷卡开了最贵的包厢,之后前台一个小姑娘给我塞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三层紧急出口的位置,再加上他们送了几个带着窃听器的陪酒女给我,我就确定丹卓斯里面肯定有事,赶紧给您发了消息。乔晨估计是怕市局的人来不及,所以才给苏行打了电话。”

江洧洋转而问苏行:“乔晨怎么跟你说的?”

“乔副当时车上应该是有人,没有直接说。”苏行解释道,“他说晏队要把车开到丁义的修理厂。丁义是城中村那具尸体的真实身份,我们确认之后一直保密,目前除了刑侦和检验科的同事以外没有人知道。乔副说晏队要去见丁义,那就是暗示我他有危险,于是我按照乔副的指示开着晏队那辆……防弹车去丹卓斯接他。到现场之后我拉了一下警笛,告诉晏队有人来接他,接着我就看见他从四层窗户直接跳下来。”

江洧洋瞪着晏阑说道:“你是不是跳楼有瘾啊?!又是四层!上次摔的不疼是不是?!”

晏阑笑着说:“好了江局,我当时被魏屹然那傻X堵到了屋里,不跳出来那就是被打死,而且我心里有数,那外边有管道有窗户,摔不死我。”

“然后呢?”

“然后就上了苏行的车。”晏阑说,“车上有行车记录仪,您看了就知道。右后侧车窗上有个弹痕,现场应该可以提取到弹壳做分析。”

“不用你教我怎么干活!”江洧洋没好气地说道,“魏屹然和手底下的人都抓了,曾诚停职查看,你的线人在市局很安全,我亲自找人看着。包厢里有八个被打懵了的小孩儿,你干的吧?”

“是。”晏阑点头。

江洧洋继续说道:“都是未成年,满1未满18,拘也拘不了几天,有几个情节轻的已经被监护人领走了。没有抓到交易现场,但是带着毒的人被按住了,搜出了克芬太尼和g卡芬太尼。”

“卡芬太尼?”

苏行解释说:“芬太尼衍生物,比芬太尼药效更强,mg就能致死。”

“对。”江洧洋点了点头,“现在我们的换算比是1g芬太尼等于g海洛因,这个人相当于携带了三千多克海洛因,七年起步。如果找到他贩毒的证据,十五年跑不了了。你小子这次又立功了。”

晏阑感慨道:“我要是缉毒的就好了,今年指标超额完成啊!可惜我手头两具尸体一点进展都没有。”

江洧洋站起来说:“你都摸到了丹卓斯,还叫一点进展都没有?没准这次你要双案并破了。”

“哦对了,”晏阑补充道,“丹卓斯可能还存在用毒品控制失足妇女的情况。有一个叫做付琳琳的姑娘,花名好像是Lily,她手肘内侧有皮下淤血,是不当注射造成的,这个也得查。”

“行,我知道了。我还得去省厅汇报情况,你要没事就赶紧回局里,苏行可以再休息两天,你们俩都注意安全。”

“我送您。”晏阑跟着站了起来,又转头对苏行说:“我马上就回来,你再躺会儿。”

晏阑跟着江洧洋往外走了几步才低声问:“江叔,这事对您和刘叔有没有影响?”

“要看调查结果。”江洧洋回答道,“之前那个举报信和相关证据你也看到了,如果是真的,西区分局几乎就成了个毒贩保护网。分局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坐在市局一点都不知情,最起码也是个失职。当然你也不用替我们担心,大不了就是提前退二线,反正我也升不上去了,提前退了我也踏实。”

“您别这么说。”

“把事惹大了想起来亡羊补牢了?你也不补上啊!”江洧洋转头看向晏阑,“好好查你的案子,把心搁肚子里放稳当了。我跟老刘不怕你惹事,就怕你查到一半退缩了。要是能在我们退之前把咱们市的毒瘤给挖出来,也算对得起自己这身衣服了。”

“江叔……”

江洧洋用拳头怼了一下晏阑的胸口,说:“行了,别那么腻歪,这点儿事也用不着你操心。我昨天看见吴厅接了个电话,你干的吧?”

“是。”晏阑点头。

“学聪明了。”江洧洋笑道,“我走了,你踏踏实实查,查到什么都不用怕,我兜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