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老姜终于收回了玩笑之色,朝着主持人说道:“泥人留下,你们请回吧。”
侍者将盘子端端正正得放在老姜面前,明明是笑着,言语中却夹杂了一层警告:“几位贵客掂量清楚,放眼上海滩,还没谁敢闹夜场子!”
老姜伸出右手,猛地掀开自已的衣角,一截漆黑的刀鞘便露了出来,他的速度是那样的快,眨眼之间,黑刀就被拍在了铁盘里:“去问你们家主人,我这柄黑刀值不值一万个现大洋?”
兴许是我们几人的表现太过神秘,也或许是老姜的身手惊住了他们,更或者说是那柄奇怪的黑刀
带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总之主持人没有疑惑,而是让我们在这里稍等片刻,他这就去请示老板。
另外两名侍者一前一后堵在我们的桌子前,似乎是担心我们跑了。
老姜悠哉悠哉得喝着茶,还让我也多喝几日:“这里用的可都是好茶叶,不喝就浪费了。”
想到刚才坑徒弟的事儿,我没好气得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只是没想到主持人居然回来的那么快,他几乎是气喘吁吁,小跑着赶回的。
先是焦急的打了个手势,让埋伏在两边的洪门杀手全部退下,随后又恭恭敬敬的双手将黑刀递还给了老姜,当然还不忘将乾达婆的泥像一并献上。
老姜笑眯眯得接过黑刀,‘咔嚓’一声挂回自已的腰际,紧接着又把乾达婆像丢给我,让我好生保管。
“现在知道师父这张脸值多少钱了?”
老姜不要脸得跟我耀武扬威,旁边的主持人气喘吁吁得说道:“主人没想到几位贵客这么快就到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银铃儿扯了扯嘴角:“哼,这东西不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吗?如果我们来迟一步,不就便宜别人了。”
“这个你们就多虑了,我们既然敢拿出来拍卖,自然是有万全之策保下来。”主持人的话让我有些惊讶,他却继续道:“对了,主人还想请贵客到后堂一叙。”
老姜大大方方得接受了,看了一眼手表道:“正好蹭顿饭。”
我们在主持人引领下顺着一条小道而去,没成想曲径通幽,豁然开朗。
藏在拍卖会后面的居然是一座拥有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假山石雕、西洋喷泉的园林。
园林中央还搭了一个戏台子,戏台上一个身材绝美,薄施粉黛,青色戏服的女子正在跟一个大师学唱戏。
女子竖起兰花指,嗓子吊的阴柔,唱腔婉转妩媚,将一出《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唱得梨花带雨!
我忍不住鼓起掌来,那女子见我们来了,居然款款走下了戏台。
“没成想令上海滩闻之色变的夜场子主人,洪门魁首,居然是一个漂亮姑娘……”
我由衷得发出感叹,那女子听了,竟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刚刚我家小弟就说这位小兄弟很是风趣,没想到还真挺风趣的。”
那一刻我简直惊呆了,那女子居然发出了男人的嗓音?
我看向老姜,老姜憋着笑,随后给我介绍道:“这位是张白驹,虽然富可敌国,但平生最爱唱戏,是赫赫有名的民国四公子之一!这位是李惊岚,我新收的徒弟,都是自家人。”
自家人?
莫非他也是麒麟组织的?
张白驹眉目婉转的瞥了老姜一眼:“这么久不见,你还是喜欢把自已的黑刀到处乱扔,怎么着,想换一把?”
“我这不是投石问路吗?你一看刀,肯定知道我来了。”老姜恬不知耻得答道。
张白驹又看向贺兰雪:“四姐姐还是如一束寒梅,这么不爱笑,大家都没变呐。”
银铃儿主动介绍起了自已,说她是贺兰雪的徒弟,之前没见过张白驹呢,问他是银麟还是金鳞。
看来银铃儿是想跟对付我一样,压张白驹一头!
贺兰雪却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张公子跟师父我、还有你老姜叔叔一样,都是黑刀麒麟!不一样的是,我们靠的是下墓厮杀,张公子靠的是一掷千金。”
“他是麒麟的财神爷,麒麟分布在天南地北的情报网络都是由他买单的,甚至连吃喝拉撒他都负责了一半,换句话说,你能顿顿加个大鸡腿都是沾了张公子的光。”
那一刻我清楚看到银铃儿的眼神,是被金钱压垮以后的折服。
“张哥哥,难怪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您浑身冒金光,原来是金钱的味道啊。”我这还是第一次见银铃儿嘴巴这么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鸡腿的原因。
张白驹被银铃儿惹得哭笑不得,过了一会,他让侍者带我们先去厢房,等他卸妆以后再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厢房的院子中栽种了好几棵梅花,此时正值凛冬,寒梅傲雪绽放,白中一点红,就好似国人铮铮不折的脊骨。
穿过回廊,就是吃饭的地方了。
古窗被支着,在屋内都可以一览院中的好风光。
菜上的也很快,先是几道冷盘,然后就是热菜,有‘八宝鸭’、‘松江鲈鱼’、‘葡国鸡’、‘德式牛排’等等,都是由地方名厨和西洋厨师做的。
菜上齐以后,张白驹也翩翩而来,他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眉眼如画,鼻梁高挺,梳得整齐发亮的大背头,俨然一副纤纤公子的模样。
张白驹手中还有一把梅开五福的折扇,他将折扇合住,以扇头抵住自已的掌心说道:“小生,来迟了……”
若说之前青衣粉黛的他是一等一的美人戏子,那么此刻的他便是一个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阴柔之气的贵族公子。
联想到之前老姜打的那个哑谜,要见一个戏子,请一只老鹰。
现在看来,戏子指的就是张白驹了。
张白驹落座以后,老姜就敬了他一杯酒,是上好的法国干红,果香四溢却不醉人:“这一趟麻烦张公子了,感谢张公子相助,咱们才能如此顺利得拿到乾达婆像,先干为敬。”
二人酒杯相碰,昂首一饮而尽。
老姜又站了起来,正欲打算敬张白驹第二杯,张白驹却笑着阻拦道:“你,我还不知道,酒就不必了,你托我打听的事儿,我已经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