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人找我,他们吵完架也不吃饭。我又饿又累又怕,哭的眼泪都干了,甚至想窝在桌子底下睡一觉。

“最后可能是我爸也饿了,先扛不住了,去厨房热菜的时候想起来还有个女儿,进来房间喊我吃饭。

“我那一下还来劲了,想着自己一晚上都努力在这了,一定要让他感受到我的害怕,特地挤了两滴眼泪等他看

“结果我爸用特别冷漠的眼神看我,就说了两个字‘吃饭’,然后转身走了。他不在乎我为什么在那里,也不在乎我出不出来,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我以为我很重要,原来我没有。

“我最近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周琎不会安慰人。

很巧,官倩倩也害怕听到安慰,见她沉默反倒好受些,调整好呼吸,不再哽咽时,低落地问:“我还可以回教室跟你一起写作业吗?”

周琎看了一眼表,起身把餐盘放到回收处,她今天在食堂花的时间比往常多得多,没有时间再浪费在官倩倩身上。

但她开口时,一个“好”字就这么蹦了出来,她抿紧了唇。

心软早于理智,等周琎回过神,只能补充一句:“但是写作业的时候不可以跟我说话。”

官倩倩猛点头。

周琎背过身去:“有问题可以问。”

官倩倩最后也没有问问题,在周琎身边安心当着哑巴。只是先前浪费了太多时间,在往常离校的时间里,周琎没写完作业。

她还在埋头苦写时,官倩倩已经在收书包了,像是怕打扰她一样,动作极轻,但在安静的教室里仍然明显,最后还要小小声地跟她说一句:“周琎,我先走了,你也不要太晚回家,要注意安全。”

周琎想,剩下的作业也不是半个小时能解决的事,太晚回去陈思芸也会担心,倒不如带回家做。虽然她更喜欢把作业都留在学校完成,但偶尔破戒还不至于让她太过难受。

而且,虽然她只有今天一天和官倩倩聊得深入了点,但这一天里她听官倩倩说的话比开学以来几个月都多。她能感觉到,官倩倩害怕落单。

周琎道:“你不急的话可以等我一下,我收一下书包就走。”

官倩倩立刻坐回位置等待。

等两人结伴走出教学楼时,她脸上还带着笑,回身看着剩下亮着灯的教室,道:“我们今天学了好久呀,你看,都没几个人了。”

周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走出教学楼,也从来不回头,这次却跟着一起看了一眼:“多媒体教室怎么也亮着?”

官倩倩虽然一放学就跑,也不知道食堂在哪,但对学校的一些事却比周琎了解:“这个应该是他们竞赛小组在上课。听说我们这一届竞赛班里有好几个帅哥,可惜我学习不好,不然我也想跟他们一起上课。说起来你为什么不去呢?你的理科那么好。诶,他们好像下课了!你看有人出来了!”

周琎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这个距离不足以让她确认对方的面容,但心里的直觉却让她十分笃定,毕竟那一次,她也是在周二晚上遇到对方。

周琎不想在官倩倩面前出神,道:“走吧,很迟了。”

官倩倩一步三回头,看起来有些依依不舍,但到底是跟着周琎走了,没有非要去等那些竞赛班下课的人。

周琎到家已经八点半多,她回到房间放下书包,校服也不换,直接就开始写作业。陈思芸原本想跟她说两句话,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切了一小碗苹果给她。

周琎弄好一切时,已经快十点了,陈思芸早已入睡,又是母女俩没能说话的一个晚上。

她拿着演讲稿打算练习,不知是哪个步骤不对,不知不觉就躺到床上,想要眯着眼休息五分钟,却差点真正睡过去。好在最后还能挣扎着起来,把稿子一遍又一遍地背熟,等对每一个字都了若指掌,再生涩尝试加入更多感情。

“理想……理想……”

她羞于展现自己的感情,太过随意只会显得愚蠢,太过认真却一样会被嘲笑。

这样的念读甚至比背诵更累。

她终于努力到连自己都觉得疲倦的程度。

周琎这才允许自己结束这一天,安安静静地躺入被窝里。世界变成全黑之前,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被她拒绝的竞赛小组是什么样的呢?如果要多花时间在这上面,她能坚持吗?

周琎在得出答案之前睡着了。

她太累了。

特别

老师们突发奇想,印了一份期中考的优秀作文锦集,陆靖文的作文也在其中。作文锦集名字看着好听,其实就是直接复印了考试时的作文纸,再把几篇装订在一起,连张封面都懒得做。

陆靖文一篇篇认真翻看,直到停在最后一篇。那是周琎的满分作文。

有时候他觉得挺神奇的,在开学的头两个月里,他对周琎没有一点印象,自从见了一面,和她有关的东西就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生活里,频繁到让人感到有些异样。

周琎的字很工整,带着一点行楷的秀气,但又没有完全练出筋骨,看着像是半途而废后自成一派的写法。这种字单拎出来并不如真正练过字的人写得美观,但放在作文纸上,却因为不会太过“龙腾虎跃”而让人看着舒服。

这应当是一个巧合,又偏偏是应试下足够功利的巧合。

陆靖文看完了周琎的作文,环环相扣,层层递进,作为一篇议论文,条理清晰,足够精彩,确实值得满分。

但他从来不信人如其文。

除非浪漫得不可思议,天真到一塌糊涂,否则若只是表现出常人都能想到的温暖与积极,大概只是聪明人的一副假面,只有偶尔流露出的一点阴暗像是某个瞬间的真实投影。

陆靖文的思维太过发散,看在陈曙天的眼里,便是这个向来不动声色的家伙对着一个女生的文章出了神。

“有那么好看吗?”陈曙天一边好奇,一边念出作者的名字:“周琎,好少见的名字。”

琎,玉一样的石头。

陆靖文回过神来,将作文集一下合起,放回桌边,宛若无事发生。

哦吼。陈曙天/朝他挤眉弄眼。

陆靖文别开脸,哪怕没听到声音都觉得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