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加隆若有所思地用眼角瞥了一眼拉达曼提斯,“拉达曼提斯……他应该已经尽力了。”加隆嘴角掠过一丝嘲弄的笑意。
一辉也露出了一个了然般的笑容。“加隆,我一直都不理解你做出的这个决定。”一辉斜睨了拉达曼提斯一眼,傲慢地说,“即使脱去了冥衣,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够了。注意你的言辞,凤凰座。”拉达曼提斯威胁地低斥。
一辉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微微地冷笑,像狼一样露出了牙齿。
两人对峙了大约五秒钟,拉达曼提斯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加隆低低地笑了,他觉得很有趣,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
“加隆,”一辉突然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你跟我走吧。”
“什么?”加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回希腊,或者随便什么你想去的地方。”一辉不理会面前两个目瞪口呆的人,继续说:“你不该留在这里,我一看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和过去大不一样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拉达曼提斯低吼。
一辉根本不理睬拉达曼提斯的威胁,他更向加隆前倾过去,“三个月前我就来见过你,而你现在的气色甚至还不如大病初愈之时。如果你不想留下,那就离开这里,你为什么要这样勉强自己?你现在根本不像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加隆,你一直都是一个自由洒脱的男人,一直都忠于自己的内心。你从不会戴上虚伪的面具,”他锐利的目光直刺入加隆的眼中,“更不会违背本心的意愿,屈从于一个令你厌恶的人……”
拉达曼提斯忍无可忍地大步向他走去,想要阻止他――如果这需要动用到武力,他也在所不惜。
加隆怔怔地注视着一辉,但此时他那空洞的目光已经看不到发生在他面前的骚乱了。一辉的声音在加隆的脑海里隆隆地回响,“你一直都是一个自由洒脱的男人,一直都忠于自己的内心”……我是这样的吗?他的心里乱成一团,而那意识的浓雾也正于此时雪上加霜般地漫上了他的头脑。……不!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想不起来!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你不是一个让人愉悦的客人,凤凰座。”当加隆从眩晕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看到拉达曼提斯反剪着一辉的双手,语声冰冷如同地狱的寒风:“今后,当你学会一些礼貌的时候,欢迎你再来拜访。”
一辉的嘴角有一丝淌下的鲜血,他斜眼看着加隆,嘴角仍带着一丝嘲讽和了然的冷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并没有说出口。
拉达曼提斯把一辉交给了两个强壮的男仆,而一辉立刻就甩手挣开了那两人。“我会走的。”一辉恶狠狠地用手背抹去了嘴边的血迹,他的双眼中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燃烧,火焰中映着加隆的影子:“你从生来就从未放弃过自由。好好想想,加隆!你到底是谁!”他怒吼了一声。
最后,一辉凶狠地瞪了拉达曼提斯一眼,在拉达曼提斯没来得及对他发起攻击的时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门在一辉身后关上了。拉达曼提斯精疲力尽般地叹息了一声,“对不起,加隆。我知道他是你的战友,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加隆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你需要得到我的谅解了?”他轻声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在意我。”
拉达曼提斯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他的十指紧紧地握成拳,用力大到几乎能透过皮肤看到苍白的骨节。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客厅。
加隆行尸走肉般地过了这一天,他几乎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喝,他反复地思索着一辉的话,但却收效甚微。他的精神太差了,似乎总是一不留神便会昏睡过去。
到了晚上,他终于决定向自己的身体屈服,他早早地上了床,似乎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第12章 第 12 章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卧在一张藤蔓和错节的树枝纠缠而成的天然的网上。通过孔隙望下去,网底下仍是深不见底的深谷,而这张网却看上去太过脆弱,摇摇欲坠。
“你醒了。”
他用单臂支撑着自己,抬起头,面前是那张与他别无二致的脸,对他微笑着――显然还是活生生的。他脑中有了瞬间的空白,随后,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我以为你……”他说不出那个字眼来。
他的孪生兄弟微微一笑:“就差一点了。”
他这才注意到他兄弟脸上纵横的血痕和破损的衣物,而在此之前,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他的笑容。“你觉得怎么样?”他问道。
他的兄弟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这无关紧要。”
但看上去并不是这样,他兄弟的表情漫不经心,但脸色却异常苍白,他不能断定这是否是由于失血过多或伤势过重而造成的。
“怎么样,你还能站起来吗?”他的兄弟问。
“我想没问题。”他说着,手上用了些力气,一阵几乎使人眩晕的疼痛过后,他直起了上半身,而接下去,那条扭伤的腿却无论如何都不听使唤,而他又不敢有过大的动作,身下那脆弱的网正危险地颤动着,似乎已经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他最终只能勉强坐起身,靠在一棵从石缝中伸出来的树干上。
而在这过程中,他的孪生兄弟只是静静地在一边看着他,没有丝毫想要帮助的意思。
他望了望天空的方向,刺眼的阳光透过无数枝枝杈杈照射下来,只剩点点的闪闪烁烁,他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现在离地面有多远。
“没事,很快拉达曼提斯就会找到我们。”他安慰道。
他的兄弟又只是微微笑了笑,轻声说:“是。”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兄弟从来都不是这么温顺,这么听话的人。
“你怎么了?”他问。
他的孪生兄弟只是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湛蓝的眼中满是眷恋,以及别的一些更复杂的东西。他似乎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
“这一切,真像是个梦。”突然,他的兄弟低声地笑起来,“而梦醒的时刻,正是梦破灭的时刻。”
他感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这种感觉是那样明显而确定,令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在十分钟以前,当我睁开眼却看到你生死不知地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刚刚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我刚刚明白我心中到底在意的是谁。”他的兄弟云淡风轻地微笑着,凝视着他,“而现在,我已经不得不和这个人告别了。”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了,他还来不及接受那令他欣喜若狂的第一条消息,那不祥的最后一句话已经夺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什么意思?告别?”
他的兄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多么可笑,我从来没有看到这个浅显的事实。我们浪费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互相敌视,如果你能坦白一些,我能敏感一些,最终的结局可能都不是这样。”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强烈的恐惧漫上他的心头,他焦急地追问,他开始挣扎着向他的兄弟那里挪过去。
“不过,这都只是无用的假设。事实是,我们很快就要分别了。”他说着,放松了一直搭在腹部的手臂。
他的滑雪服上破了个大洞,暗色凝固的血迹斑斑驳驳,还有新鲜的血液从破洞中淌出。
“这并不是不是致命伤,先包扎一下,”他尽量保持着平静,竭力用令人信服的语气道:“拉达曼提斯现在一定正在找我们,他很快就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