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公主将酒杯递给陆雩:“来,我先喝。”
这是宫里的花雕,永定公主喝过上百回,自然也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里。一杯入喉,她的脸都没有红一下:“到你了。”
在公主的注视下,陆雩也沉默着将自己杯中的酒水喝完了。
“这第二杯嘛,就祝你荣升千户吧。”陆雩自固原关回来后,已被擢升为后所千户,只是他素来低调谨慎,这件事未曾张扬。
永定公主喝完了第二杯,陆雩道了声谢,也将酒喝完了。
等到永定公主想要再倒第三杯时,陆雩终于抬起手摁在了酒壶上:“殿下,不可再饮了。”
他虽未曾疾言厉色,语气却能读出坚决之意。没料到永定公主抬起头,眼底泪光晶莹:“你可知,这第三杯,是用来敬你我的?”
“我们相识只一年,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口口声声要疏远我,也的的确确是这样做的,可我心里明白,你并不是不喜欢我的。你这么做,是碍于我们的身份,也是为了保护我,我心里全都明白。”她一面说,一面就有泪珠儿一颗颗滚落下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陆雩眼底有挣扎之色,永定公主继续说:“今日这第三杯酒,便是要敬你我,我们虽有身份之别,却也曾真心对待彼此,不论是为了成全还是为了保护,总归是将对方的事放进了心里,你可愿与我饮下这第三杯酒吗?”
她眸光盈盈,风华万千,说出的每句话都叫人无法拒绝。
陆雩叹了口气,接过公主 網 站 : ?? ?? ?? . ?? ?? ?? ?? . ?? ?? ?? 手上的酒壶,为她倒了一杯:“这杯,换作我来敬殿下。”
永定公主对他展颜一笑,情真意切:“谢谢你。”
三杯酒后,永定公主又取出几碟子小菜:“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喜不喜欢,除了我父皇母后,还没有人能有这个福气呢。”
她一边说,一边又给陆雩倒酒。
如此反复几次,陆雩脸上已带了几分酒意。
他眼窝深邃,眼白微红,到了后来甚至不用永定公主再劝,他便自斟自饮起来。
但他只饮酒,却不肯多话,像是一腔子的心血都随着酒水进了喉咙里。
不知饮过多少杯,陆雩终于抬起头看向永定公主,他几次启唇,最后只余下微不可闻的一句:“那日殿下扮作神女自金银台上走过,在我心中,便真如瑶池仙姬一般。”
他不敢直言欣赏与喜欢,却又无法忽视心中沉甸甸的情谊。
永定公主单手托腮,羽睫轻颤:“那天真的好冷啊,可我知道你会看我,所以心里像是着了火一样,竟然都没觉得冷。”
她明明在笑,却又有些感伤:“苏姐姐说得对,我和你其实从一开始便是没有结果的,这许多事都是我强求。如今我母后已许我和亲,自此千万里山水相隔,或许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你了,你会想我吗?”
陆雩只饮酒,不回答。
永定公主伸手去抢他的酒杯:“你说啊,你会不会一直想念我?”
她语气带着蛮横的娇憨,陆雩手一松,酒杯终究还是被她抢了过去。
看着空空荡荡的手掌,陆雩轻轻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会。”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永定公主:“陆雩草芥之人,不敢妄求殿下的垂青。但我今生已受到过太多殿下所给予的光明和温暖,无以为报,若殿下需要我做任何事,陆雩贱命一条,请殿下尽管拿去。”
永定公主听罢眼圈微红:“我要你性命做什么,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罢了。”
她为他再倒了一杯酒:“这杯我来敬你。”
那一日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喝到最后,陆雩昏昏沉沉地伏在桌上,人事不知。
永定公主缓步走到他身边推他:“陆雩,陆雩。”
那人无知无觉,一点声息都没有。
永定公主慢慢站直了身子,眼中竟看 【 ,如果你在其他地方看见本文件,那么恭喜,你被坑了咯, : 】不出醉意。
她在内宫多年,酒量一直不差,而且她知道如何逃酒,如何不动声色地将酒藏进帕子里吐掉,所以实际喝下的酒并不多。
她走到陆雩的书桌前,最上面放着的是一张折起来的图,上面记录了时间和数条路线,仔细一看便知正是脱火赤所下榻的那座馆驿。
永定公主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直接偷走,担心给陆雩引火上身。
索性在一旁取出纸笔,自己将这张图重新画了一遍。
她落的眼泪是真的,对陆雩说的话也是真的。只不过她利用了自己的眼泪、自己的真心。永定公主知道她和陆雩注定没有善果了,心里的酸楚并不少于陆雩,可人总归是要替自己谋好生路,为自己选择一条最正确的道路。
永定公主睫上泪痕犹在,轻轻吸了吸鼻子,执笔的手却依然很稳。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陆雩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他眼瞳乌黑寂静,竟然也没有分毫的醉意。
从他今日见到永定公主之时起,他便知道这一切并非是什么郎情妾意的美梦,可他明知如此,仍无可救药地沉溺于其中不能自拔。
他知道永定公主现在在做什么,这一切都是他默许的。
永定公主很快画完了那张布防图,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陆雩身边,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她在他身侧轻声说:“陆雩,谢谢你。”
“依靠这张布防图,脱火赤将会给我封邑土地,我在脱火赤的日子会好过很多。这次利用你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喜欢过你,也在心里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人,可惜我们不能在今生结为连理。来生,我不做公主了,希望我们能在寻常人家里遇见,这样我们彼此的人生都不会有那么多不得已。”
她说完这句话,从自己的腰间解开一块玉佩放在他的手边。
言罢她起身向门口走去,还没走到门边,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陆千户,陆千户。”
永定公主心里猛地一慌,她回头看去,只见陆雩正平静地坐直身子:“什么事?”
他哪里有半分酒醉不醒的样子!
门外人说:“宫中一批御用织锦今夜运送,却不慎丢失了一卷,奴才已四处查寻无果,担心若惊动皇上难以交代。特来请大人派人协助查明。”
陆雩嗯了一声:“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