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只见她嘴唇小幅度开合,只有些微气音,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感觉到糟糕的事情也降临在蒂米的身上,给她带去迷茫、挣扎、愤怒与仇恨,把她拉下高台,陷入哥谭的泥沼。

他想说一些什么,但是蒂米很快就从那种游离的状态中回转过来,她转向布鲁斯:“今天发生了意外,我身边也不是很安全,布鲁斯,你身边保镖都在吗?不在的话我叫人送你回去。”

布鲁斯离开前想说什么,但是那张能言善辩的嘴保持了恰到好处的沉默。

之后蒂米把遭遇意外而出现不可掌控处的局面给安排好,让保镖把现场处理好,封锁消息,排查可疑人员。

同时通知琼斯摩尔的家属,并给还在市政厅的西西特打电话,接手后续琼斯本来要负责的一些事务,并要她找人去查猫头鹰面具和法庭。

终于安排好一切的蒂米等待在急救室外,双手紧握在胸前,呼吸急促而浅薄,目光不时地在紧闭的急救室门和地板之间徘徊,脑子里闪动过很多画面。

有时候是医生疲惫但高兴地走出来说救回来了,有时候是琼斯笑着说想放假回家和家人吃饭的样子,有时候什么都没有,空茫茫的一片。

琼斯的父母还没赶到,蒂米问露西:“摩尔夫妇还要多久?”

露西守卫在蒂米身旁,她眼圈有些发红,吸了吸鼻子说:“我一直与摩尔夫妇保持联系,他们已经到哥谭市,大概还要一半个小时到达医院。”

蒂米抬头看了一眼急救室紧闭的门,里面的医护人员在帮助琼斯和死神赛跑,而往医院来的摩尔夫妇就在与时间赛跑。

蒂米在这里等待,而等待就像一场凌迟。

终于,急救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带着消毒水气味走出来,脸上的表情沉重而悲伤。

蒂米站起身,快步上前:“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的声音低沉:“市长女士,我们尽力了……”

那一刻琼斯与死神的赛跑有了结果,于是蒂米的等待也有了结果,只有摩尔夫妇还不知情。

蒂米为了《哥谭深度采访》和一系列的计划,已经是相当于在游戏里时间连续地度过好几天了。

长时间进行游戏的疲惫在这一刻突然全部返回给感官,让她从逐渐麻木的状态一个激灵,感到后知后觉的压抑和低郁。

蒂米深吸一口气,像是把力量又吸回了体内,突然说:“回档,我要回档。”

游戏系统出现,蒂米眼前的人无论是认识的保镖露西

等,还是不知晓名字的医生等都维持着刚刚的表情和动作不动,头顶还多出了名字,就像其他许多游戏的NPC一样,因为游戏暂停而停滞在那。

系统没有说可不可以,而是用平静无波的机械音说出一句话:“玩家可以决定NPC的生死吗?”

蒂米面无表情,她已经没有耐心和系统周旋和嘴炮,而是直接问:“你什么意思?”

系统:“玩家是否记得上一次回档的原因?”

蒂米当然记得,是因为之前她用基建游戏系统在黑面具脚下挖出100米深的裂缝,把黑面具埋进去,弄死了他,系统自动跳出,进行回档,原因是玩家假借基建私自夺走市民的生命,属于违法犯罪,不符合市长职责。

蒂米一下子就懂了,系统的意思是她会因为决定NPC的死而回档,就会因为不能决定NPC的生而不能回档,即玩家不可以决定NPC的生死。

但是道理是道理,道理不是公理,不是会必然发生的事情。

蒂米说:“这只是游戏而已。”

系统也回:“琼斯也只是NPC而已。”

第25章 战斗市长谁能说得定,下一个遭殃的不……

蒂米不想和游戏系统在这个时候来辩论玩家到底能不能决定NPC的生死,这一切是不是只是游戏,琼斯是不是只是玩家。

她额头青筋暴起,盯着虚空中的系统标志就像看难以理解的抽象存在,实在气不过就一脚踢过去,踢了个空,骨头因为过度用力发出牙酸的咯吱声。

再用手直接点击浮空的游戏选项按键,不断翻找,越是翻找,就越恨不得原地打一套拳法把系统揍一顿。

系统默默地用光标指引蒂米点开设置,找到存档处,上面只有两个存档,一个是她把哥谭整破产前存的,一个是黑面具发邀请前存的。

她把存档挨个点了遍,没动静,再认真一看,存档都变灰了。

“我存档呢?”

“亲爱的玩家,基建模拟器游戏模拟的是市长而不是神明,新手期过渡的存档、回档功能已经下线,请玩家积极游戏,完成任务。”

蒂米的脸色一霎那发白,眼睛里却腾地燃烧起发冷的火焰,她紧握住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苍白,她咬着后槽牙深深吸上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内心的怒火却像野马一样难以驾驭。

“这个游戏拯救了那么多人摇摇欲坠的命运,为什么就不能再多救一个?”她大声质问,声音在时间静止的空间里回荡,然后零落。

系统没有回复,却显示在线。

蒂米转身,愤怒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在对地板发泄着她的不满。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系统标志上,这次她没有踢,而是用一种几乎可以穿透虚拟屏幕的眼神盯着它:“你所谓的玩家不能决定NPC的生死,那你们游戏为什么能把我囚禁在那个房间里,玩着这个该死的游戏?”

系统似乎急了,或者背后的某个存在急了:“游戏并未限制玩家的自由,所有设置按照玩家的意愿布置,基建模拟器任务完成也能帮助玩家复活,并不存在游戏求着玩家玩的可能。”

被威胁的蒂米咬牙切齿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她没有实际的制衡手段,只能以自己为筹码直接掀桌:“既然如你所说,那我不玩了,也不劳烦高贵的您求我这个玩家。呵,谁能说得定,蒂米就不会是下一个惨死的琼斯呢?”

琼斯是蒂米游戏里的下属,工作伙伴,是一个会在工作之余偶尔说一句要休假回家陪家人的NPC朋友。

但要说蒂米对琼斯有深到无法割舍的感情吗?似乎也没有。

蒂米只是觉得,如果这是游戏,那么作为玩家,她能够救一个队友NPC就应该去救。

虽然她会玩一些乐子操作,会因为心情不好就把市民NPC着火的房子往河里洗,只管灭火不管房子,会在医院旁边抽象地建火葬场,但是她有时候也会思考一些哲学上的问题,从而无法不对琼斯的死而在意和坚持。

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会不会自己以为的现实,实际上也是别人的一场游戏?会不会自己也成为游戏里死去的NPC,有一丝可能活下来却被系统和玩家齐齐放弃?

游戏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然后卡了两下,在电流声中释放一丝可能性:“已为玩家维持琼斯两个小时的濒死状态,下不为例。”

暂停的游戏,或者说暂停的时间倒回到医生出急救室之前,急救室门口的标志变回急救中,灯光下的尘埃恢复飘动,而紧张的气氛再度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