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玖凤眸微颤,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他就淡然一笑,道:“陛下龙章凤姿,臣亦倾慕之。”

慕云桓只当裴玖是在恭维,但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时,他又觉得裴玖夸也夸得不对。

镜中之人,生得一副昳丽的容颜,抬眸看时,总是无端地含着一汪情潭,让人看了不由得深陷其中,但微薄的唇却是给这张堪称漂亮的脸添上了几分凉薄,与当下苍白的脸色相衬着,总有种弱柳扶风的病美人之感。

这样一张脸,那算得上什么龙章凤姿,哪有什么帝王威仪。虽说裴玖也是副谦谦公子的俊容,但与他在一起,他反倒成了更像后妃的那一位。

慕云桓勉强笑了笑,支开话题道:“如今朕记忆全无,此事若传出去,想必使社稷动荡。”

裴玖答道:“陛下放心,此事臣会保密,陛下安心养病便是,莫要忧思过重。”

慕云桓又握住了裴玖的手腕,认真地道:“君后如今是朕唯一可信之人,宫中的一些人与事,还请君后尽数告知。”

感受到手腕上的温热,裴玖只觉得心跳如鼓,但面上,他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依旧是那稳重而淡泊的君后,然后便将当下的局势简要说明。

如今,前朝由裴氏一党牢牢把握,裴家家主裴拓虽刚至而立之年,但已然获封摄政王,大权在握,近日又亲率大军平定西北,班师回朝后,怕是已无人能与其抗衡。

相较于前朝,后宫倒是风平浪静的。五年前,慕云桓一意孤行要立裴玖为后,朝廷民间皆有怨言,四年前,慕云桓又封一江湖男子为贵君,位同贵妃,此后便再无纳妃,直到三年前遇刺昏迷。

“那那位贵君,现居何处?”

慕云桓问道。他倒也不是非要人家来请安,只是怕又是一个被自己强抢入宫的可怜人,他总得关照几分。

听到这话,裴玖脸色稍沉。就在此时,侍女送来了熬好的药,慕云桓正欲接过,却不曾想裴玖先一步截下了药碗,然后动作自然地坐到了他身边,将一勺药吹凉了后递到了他的唇边。

慕云桓被这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刚欲拒绝,就听裴玖开口道:“那位贵君,已被陛下下旨打入冷宫了。”

第2章 02 权臣

【权臣上线!】

愣神间,慕云桓就被裴玖喂了一口药,他很快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他犯了什么错了吗?”

裴玖一边喂着慕云桓喝药,一边回答道:“臣只知道,陛下一向贪慕燕贵君的美色,但三年前的一日,陛下突然下旨将其打入冷宫,然后陛下便病重在榻,反复发了几次热后,便昏迷过去,直到现在。”

裴玖陈述此事时,竟也没注意措辞,但好在慕云桓不拘小节,没有计较他的冒犯。

“所以,是那位燕贵君给朕下的毒吗?”慕云桓问。

裴玖拿出一张带着竹子清香的帕子,微微倾身,轻轻拭去了慕云桓嘴角的药渍。

慕云桓双唇微僵,然后握住了裴玖的手,将帕子拿了过来自己草草擦了一下嘴。

他清咳一声,道:“回答我。”

裴玖低垂着眸子回道:“大抵是吧,陛下重病之前,确实是喝了燕贵君送来的羹汤。陛下那时顾及情意,只令燕贵君幽禁冷宫,大抵也是存了择期再审的打算,却不曾想,这一等,便等了三年。”

“这样吗……”

“陛下可要审他?”

“不了。”慕云桓摇了摇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朕现在还没有精力。”

裴玖立刻上了榻,替慕云桓揉了揉几个穴位,关切地问道:“陛下累了吗?太医开的药确实有些安神的效果,陛下不若小憩一会儿,等晚膳时再起。”

慕云桓确实累了,于是便点了点头,靠在裴玖怀中躺在了塌上。

而裴玖则迟疑了片刻,试探般在慕云桓身侧躺下,慕云桓背对着他,虽有些疑惑,但实在太困,便也由着他去了。

在慕云桓沉入睡梦之时,裴玖悄然搂住了他的腰,很轻很轻地靠在了他的背上。

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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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慕云桓才悠悠转醒,身侧的床榻已经空了。

他慢慢地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去寻人,可双足碰到地刚要起身,腿忽地一颤,接着他便无力地跌倒在地。

长发散下来,他抱着被磕红的膝盖,狼狈极了。

在他正要叫人之时,殿门突然打开,急匆的脚步裹着凉风袭来,接着他便落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怀中。

他抬头看,越过男人的肩膀,他看到了站在殿门前的裴玖,裴玖紧握着拳,面色惨白,但仍然执着地看向相拥的二人。

“君后……这……”

慕云桓疑惑地问道,他转而打量起抱着他的这个男人:男人身着玄色便装,身形伟岸,面容坚毅,剑眉星目,凛冽而充满了肃杀气息,但男人依旧是俊朗的,眉眼甚至与裴玖有一丁点儿相似。

面对这个问题,裴玖张了张唇,艰涩地想要回答,但男人却低沉着声音先一步回道:“裴拓,臣的姓名。”

慕云桓愣住了,他可没有表现出半点失忆的样子,怎么男人似乎已经料到了般,竟直接介绍起了自己。

对了,裴拓就是裴玖口中手握大权的摄政王,摄政王手眼通天,想必有些事也瞒不住他。

“是……”裴玖的声音有些颤抖,“摄政王接到陛下苏醒的消息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这话说得有水平,早就听说摄政王要班师回朝,但应该没有这么快,接到消息……这消息,总归带着几分隐晦的意味,想必是安插在殿中的人传出去的。

听了这番说辞,裴拓皱起了眉头,冷冷地开口道:“方才听君后咳了几声,怕是操劳过度染了风寒,如今陛下刚醒,正是身体虚弱之时,还是麻烦君后回宫静养,免得传染给了陛下。”

裴玖深深地望了慕云桓一眼,哑然道:“那,臣先行告退了。”

没有询问慕云桓的意见,仅仅是因为摄政王的一句带着刺的劝说,他就离开了。

慕云桓算是认识到,这摄政王权势大到了什么地步。

可令他没有料想到的是,原本嚣张跋扈的摄政王在裴玖离开后,忽然收敛了周身的戾气。裴拓却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了床榻上,然后将他的里裤卷了上去,拍了些从怀里掏出的药酒,接着酒揉上了方才磕出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