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对不起……我真的知错了,求求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字字泣血,燕飞尘的泪不断落下,直至眼眶中流出了鲜红的血。

慕云桓终于睁开了眼,疲惫地望向了他。

说来荒唐,死到临头,他的心竟然出奇地平静,不急着回忆往昔,也没有兴致去指责燕飞尘了。

当看到漆黑的蛊虫爬上自己的脚踝时,他也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蜷起了脚趾。

领头的食人蛊闻到了燕飞尘血肉的气味,带着一片虫潮,急促地往燕飞尘的身上爬去,而一部分的虫子则对慕云桓的身体感兴趣,纷纷缠上了他的手足。

而就在在场之人以为仪式会这样顺利进行下去之时,突然,一声虎啸划破天际,紧接着,一个红白色的身影就从后山奔袭而来。

“是那只畜生!”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不是已经打了半死了吗?!”

如他们所言,银翼确实受了伤,身上的雪白毛发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干涸的血迹之上又因为它奔跑的动作而覆上新鲜的血;它的腿脚似乎也受了伤,右前肢不自然地弯曲着,当它落在祭坛上之时,显而易见地踉跄了一步。

“将它赶下来!”

“打死它!”

“嗷”

银翼发出了一声凶猛的嘶吼,想要上前攻击它一个青年村民猛然被它扑倒在地,接着咬断了脖子。

与此同时,另一个村民趁它不备在它的背上砍了一刀,顿时鲜血如注。

“银翼,后退!”

慕云桓终于恢复了清醒,急忙命令道。

银翼随即退到了他身边,用尾巴赶走了慕云桓腿脚周围的虫子,同时不安地望向了燕飞尘。

食人蛊已经将燕飞尘的小腿肉咬掉了许多,他的面色苍白至极,目光环顾了周围逐渐逼近的包围,终是下定了决心,咬破了舌尖,厉声道:“别管我!银翼,带着云哥哥逃走!”

听到这话,慕云桓一怔,目光落到了燕飞尘身上的绳索上,绳索虽然绑缚得牢,但银翼的牙齿锋利,而且那些虫子也咬掉了一些……

“云哥哥啊,不要这样看着我……”

燕飞尘气若游丝,额上的冷汗将鬓前的碎发浸湿透了,但即便是这样狼狈的模样,他依旧挤出了一个与慕云桓初识时那般天真而调皮的笑。

像是他们并不在生离死别一般。

燕飞尘希望,自己至少能给慕云桓留下个不那么狼狈的印象,至少……他还想当云哥哥心里那个任性妄为但还有点讨人喜欢的燕飞尘。

“走吧,带上我,我们都逃不了,若我留下,他们没心思去追你们的。”

银翼终于明白了燕飞尘的决心,走到了慕云桓的面前。

慕云桓深深地望了燕飞尘一眼,想要再说些什么话,却只余一道叹息。

不知是叹燕飞尘,还是叹他自己。

最终,慕云桓骑在银翼的背上闯出了祭坛,在场的长老想要阻止,但无奈白虎太过凶猛,虽是强弩之末,但杀意却半分未减。

况且,祭祀的仪式被耽搁了太久,若不继续,恐怕仪式还未结束就要下雨了。

于是,他们只派了五人去追慕云桓,剩下的人手则留在祭坛帮忙修复仪式,同时安抚那些躁动的蛊虫。

燕飞尘眺望着慕云桓离去的方向,安详地闭上了眼。

-

凛冽的寒风几乎要压垮慕云桓的身躯,他与银翼并行与山林之中,寒意阻拦了追兵的脚步,也将他们一步步逼入另一个绝境。

带他离开祭坛之时,银翼又受了些伤,若是直接对上那些追兵,只会成为他们屠刀下的亡魂。

幸运的是,他们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了燕观源的母亲,她为他们指了条离村的路。

她说:“现在已经过了七月,根本没有安全离村的路,但我认识一条路,风雪小些,或许有一线生机。”

言罢,她拿出了一封信,抹着眼泪道:“若公子能安然走出这里……若我儿还活着,便帮我将这封信交给他。”

所谓的信只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我儿在外,一切保重,莫要忧心家里”。

慕云桓忍住了几近溢出的泪,将信纸珍视地收好,放在了自己的怀中。

“我会的。”

可真正到了山林之中的时候,慕云桓才意识到,他可能根本没法活下来。

银翼的脚步因为伤而逐渐沉重,慕云桓怕加重他的伤势,只能赤着脚在雪地里走。

走了一段路后,他就感觉双足没有知觉了,银翼察觉到了,于是贴着他,将他的足放在怀中暖着,可慕云桓却注意到,银翼的眼神愈加浑浊了。

“回去吧。”慕云桓靠在银翼的脖子上,长叹道,“回到燕飞尘的屋子那儿去,在院子的后山上修养一段时日,或许还能活下来。”

银翼舔了一下慕云桓的脸,却发现他已然闭上了双眼。

它慌了,连忙去拱慕云桓的脑袋,慕云桓迟钝地动了一下,才睁开眼,苦笑道:“不用管我,我的腿麻了,走不了了。”

食人蛊是有毒的,在他脚上咬了几口后,他便感觉浑身都很疼,神智更是逐渐恍惚,甚至……在咳嗽之时,咳出了几口黑血。

“就算回村子不被人发现,也没人可以救我的。”

银翼发出呜咽的声响,想要驼起慕云桓回去,可却被慕云桓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