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端瞳孔一缩,宋檀因却不由他打断回避,敞开一切道:“荣师兄,我们几个围绕在大师兄身边的人,各自是什么德性,大家都一清二楚。”
“只因我们所求皆有不同,因此才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荣师兄资质在常人看来决计不凡,可在大师兄周围却是不够看的,你早早的就知道,光凭你自己,是绝无可能行至顶峰,俯瞰三界英豪。”
“因此你选择了依附最有望登顶至高的人,寄生于他的光环之下,成为他的喉舌,分享他所在顶峰的视线和荣光,此与有荣焉,便是荣师兄毕生所求。”
“荣师兄真不是个甘于黯淡的人啊。”她语气叹息般道。
宋檀因此刻的表情与她秀丽带着些天真的长相极为不符,显得尖锐又刻薄。
她眨眼,睫毛上扇,眼珠却幽冷专注的看着荣端:“如今荣师兄若不顶上,那么势必被牵连的就是我们三人,不用想届时玉峰主势必大肆宣扬。”
“我们三人声誉尽毁,仅存的大师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届时他背负猜忌污名,日后竞争宗主之位有些人也可借此大做文章,以大师兄本就散漫的性子,说不准便顺势放弃了。”
“荣师兄你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此刻洞府内气氛死寂,甚至连灵子的流动都滞涩起来,好似感应到了浓重危险的气息。
荣端整个人也如同褪去伪装的毒蛇一般,那双眼淬了毒一般盯着宋檀因。
“若是非要选择。”他道:“若是非要选择的话,我自然宁可自己身败名裂,也不愿大师兄声誉有损丝毫。”
他将自己的所求所望放在了大师兄身上,这么多年过去,随着期许的惯性累加和付出推动,即便这份助力在大师兄看来可有可无,却倾注了他的所有,便是修行核心也是与此相干。
他独自为这个目标建造了一艘大船,绝不允许它沉没。
因此宋檀因说得没错,若真到了必须抉择的时候,他比起自保,定然会选择的是维护大师兄。
可此时情状是吗?她宋檀因配吗?
荣端开口,反击的毒液自然流淌出来:“我真未想到,自称爱大师兄至深的师妹,竟会为了自保干出拿大师兄声誉威胁我这等事。”
“你成日里讽刺王氏攀附谄媚,对王氏女是极尽蔑视,实际你才是最去趋炎附势的那个。你对大师兄执着所求不过是因为他是最强最好的那个,你觉得天地间最好的便合该属于你。”
“你的心思我清楚,姜师兄清楚,玉师姐清楚,就连大师兄也清楚,就你自己还打着自诩深情的旗号死乞白赖,还劳累师尊他老人家做恶人施压于大师兄。”
“人人看你都像丑角,偏你还不自知,自以为众星捧月。”
宋檀因猛的站起身,一巴掌扇了过来,被荣端挡住了。
若说如今心思敏感脆弱,自然还是身受重伤,还被大师兄背叛的宋檀因更经不起刺激。
她一边抽他大声道:“你才是跳梁小丑,不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叫你小荣管事吗?你以为你真能代表大师兄?人都懒得搭理你,只有你上蹿下跳自己热闹。”
“哦不对,若荣管事丢了如今的美差,你也就不必屈居‘小’字了,荣师兄可还开心?”
荣端一边躲着巴掌一边反击:“泼妇,你终于不装了。”
“知不知道看着你要死不活做一副心伤难愈的样子我就想吐,搞得好像温氏满门的死你很悲痛一样。”
“其实你心里是恨他们的吧,你恨他们让你落到现在狼狈境地,你恨他们的死成为横亘在你和大师兄中间的一根刺,只得拼命把主责甩到王凌波身上。”
“啊对,说到王凌波,据说叶华浓此次连挑四人参与选拔很可能是受她鼓动,你当初费心费力让玉师姐按下去的叶华浓,可有想到有一日她还会站起来大放异彩?”
“我多年前就听师尊说过,不药真人始终不甘心放弃叶华浓,一直在暗地寻求他法让她重新长出灵根。”
“如今她没有灵根已然是人人哄抢,谁知道以后呢?等她起来,你这个年轻一辈女修第一人不过是笑话,师妹你没发现实际你已大不如前了吗?”
宋檀因气得差点当场滋生心魔,她当然知道,实际那日叶华浓武场夺得名额,她心中便警钟大震,如同当年。
她并非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宗内处境黯淡。
大师兄拒婚带回王氏女便让一些投机趋炎的人开始审视观望。
玉素光阴害同门因她们二人关系最近,自然早有风言风语暗指她并不清白。
温氏的覆灭伴随着罪证的公布更是让她蒙羞,备受质疑。
不管是不是她做的,但她始终与凡俗亲缘的不割舍,成为了温氏作恶的保护伞这是事实,甚至有那性子憨直的,当面指着鼻子训斥她。
还有叶华浓突然的崛起风头,让人回忆起了当年。
桩桩件件好似都在将她退至边缘,这让宋檀因感到无尽恐慌,这让她想起了一些事。
其实她的母亲温太皇太后一开始并不是父皇后宫内荣宠第一人,在很小的时候,她时长‘生病’或是‘梦魇’,这个时候不论父皇忙于政务还是正在别的妃嫔宫中,都会匆匆赶来。
她虽不是母亲生下的最漂亮最聪明的孩子,但莫名其妙就是拨动了父皇那为数不多的怜子之情,以至于一众子女中对她格外偏爱。
幼时宋檀因因此自恃与众不同,也曾拒绝过那些让她身体发烫的苦涩汤药,但接着就是当时最得圣宠的贵妃诞下皇子,父皇的欢喜阖宫侧目,流水赏赐,日日陪伴,一腔精力全被牵绊于此,哪里还记得其他。
肉眼可见的沉寂冷落,让宋檀因身深领悟了生命中第一条规则。
若无瞩目,便无价值。
好在数月之后,那皇子意外死于非命,她恰逢其会出现同样症状,父皇将对其的痛心与救治失败的遗憾转移到她身上,不愿失去第二个自己喜爱的孩子,一切才回到从前。
她痛恨一切抢走她风光和偏爱的人,警惕一切可能取代她地位的人,畏惧无人问津,黯淡无光的处境。
因此当荣端提到叶华浓,是真正激起了宋檀因的杀心。
二人不欢而散,只是宋檀因离开的时候恰好碰到欲前往荣端处的姜无瑕。
她将其拦住:“姜师兄可是要去找荣师兄?”
姜无瑕点头:“大师兄虽未让我们做什么,但想来我们若真什么都不做,事后便是无事他也定会收拾我们。”
宋檀因笑了笑,哪里不知道他真正打算,几人中其实最虚伪的就是姜师兄,只不过眼前需得拉拢他进自己阵营,倒也不必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