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扬忠脸色不好看,他自然知道刑长老指的是何事。
三百多年前妖族有一邪修,祸乱人、妖两届,杀人夺宝,阴谋构陷,恶行累累。其人并非以修为武力倚强凌弱,而是狡诈诱骗,以正派之名结实名门修士,将其杀之。
当时两界皆有大派核心修士命丧于其手,但事后捉拿对方,连番审问,许多指控皆被对方巧辩脱罪。
那邪修的出身也是颇有来历,若证据无法服众,自然不可强行处置。
期间也用过搜魂之法,也正是因对方应对,使其名扬三界,那邪修竟是将自己记忆顺序重新调动排序,使之生成了一桩新的叙事,所思之巧,所行之精让人事后复盘拍案叫绝。
自那以后,搜魂之法便不再是无解之秘,再由后来延伸出的针对某些片段的模糊伪造邪术层出不穷。
渊清真人这般半步真仙的修为自然一眼能辩真伪,但问题便是,整个修界合体以上才多少人?非合体不得触碰法则,而合体以下修为再高,你怎知对方对方那记忆不是修为同样高深的人相助伪造的?
尤其是眼前这三人,他们师父是渊清真人,当世最强者,若真有心包庇,搜魂也定能让你无功而返。
还不如落于实证,这样对玉扬忠反倒更有利。
玉扬忠自然听懂刑长老的言外之意,只得微眯双目,不再多言。
刑长老见他不再捣乱,便道:“好了,此举风险太大,你们三人虽仍有嫌疑,但只要还未定罪,便仍是我剑宗中流砥柱,不会因此便不顾你们往后的。”
三人均是松了口气:“谢刑师叔。”
“那便回答方才的问题,离开武场后你们三人去了哪里。”
三人也回得利索:“饮羽峰,当时因大师兄感应到素光潜入,便猜到她逃跑,命我们前去拿下她送回拘禁之所。”
荣端还加了一句:“结果一去就发现她盗走了饮羽峰藏库大半宝物,事后死了也未从她身上搜出来。”
可见对此事仍旧耿耿于怀的。
玉扬忠嗤笑:“巧了,素光出逃到身死仅不到两个时辰,赵师侄足以证明她确曾出现在饮羽峰,而你们是最先知道她动向之人,很难说你们是否真没撞上她。”
说着又看了眼赵离弦:“赵师侄机缘得天独厚,身家不斐老夫也是有所耳闻的,许多宝物便是老夫看了也眼馋,更莫说你们几个小辈。”
“便是闲置于峰内藏库的多余零碎,对尔等来说也是瞠目横财,足以让任何一个修士起邪念。”
“莫不是你们三人到时撞见素光身处藏库内,起了贪念将她杀人抛尸于山洞,昧下这大笔财富,将罪名推给素光,来个死无对证。”
面对玉扬忠的咄咄逼人,三人已经有些麻木了,只反问他要证据。
“玉峰主所言只是一种可能,若以人性论之,倒也合乎常理,可断罪总不能全凭猜测。”
便是刑长老也对玉扬忠的屡次打断不满了,正要说他,却见玉扬忠抛出几样东西悬浮在众人眼前。
“此物乃是从荣师侄处所得,赵师侄看看可否眼熟?”
那几样东西分别是几样品相极好的灵植和灵矿,均是炼丹炼器所用,尤其是那枚灵矿,在其中最为珍稀,融入荣端的本命剑中,足可将强度更升一级。
荣端有化剑为盾之术,自然对于本命剑的坚固要求更高,随着他修为增长也需得不断填入珍稀灵金不断锤炼。
见了那些东西,荣端皱眉道:“我记得这是我委托铸剑峰与丹峰炼剑制丹的原料,虽品相不错,却也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珍宝,玉师叔截住此物是何意?”
玉扬忠哈哈大笑:“荣师侄承认这些是你的便好。”
又看向赵离弦:“赵师侄如何说?”
赵离弦神识一扫,眉毛就皱了起来,别有深意的看了荣端一眼,如实道:“这些乃是我饮羽峰藏库丢失的东西。”
荣端闻言,只觉惊钟乍响,整个脑子都是混沌的。
“怎,怎么可能?我根本没碰过那些东西。”说着急切的看着赵离弦:“我真的一株灵草都没偷拿,我可以心魔发誓,大师兄。”
赵离弦被他蠢得眼睛疼,如今哪里是他偷没偷区区几样资源的事,玉长老都做到这份上了,便说明对方早准备好一套罪证将今日必得将他们钉死在这里。
果然,玉扬忠满意道:“还是赵师侄实在,那老夫便不用证明了。”
“也是我铸剑峰的人心思细,在熔炼之前细细检查,竟是在那灵矿内环之处,发现一个灵标,此灵标单查时无形无迹,若不是炼化表皮置于灵火之上以神识探知,还真发现不了。”
“那弟子一见便察觉不对,这等级别可不是荣师侄的修为能打出的标记,便交于老夫识辩,果真不出所料。”
说着目光落在荣端身上:“荣师侄,解释一下,你们口口声声说素光死前并未见到她,那这些她所盗之物又是怎么出现在你身上的?”
荣端脸色煞白,冷汗直流,脑子乱糟糟的死活想不出自己得来的物资怎会是大师兄的。
一时只得反复否认:“不,不是的,这不是大师兄那里来的。”
玉扬忠步步紧逼:“如此笃定?那想必定是对来路一清二楚,经得起盘问了?”
这话如同一道急鞭打散了荣端脑中的混沌,他猛的抬头看向玉扬忠,眼神却是更为惊惧了。
还能是怎么来的?他即便身为掌门亲传,资源也不是不计成本的无限供应。
原本他的天资在同门之中便仅高于玉素光,为不落于人后只能拼命修行,否则便会沦为玉素光那等师兄妹中的跑腿人物,即便是要躬身侍奉同门,他也只愿侍奉大师兄。
好在天资比之不足,他还有个好父亲。
别看父亲修为不高,却是身居要职,便是姜无瑕身后那庞然姜家,或是小师妹那所谓淳国皇室,于修行所助,都不及荣管事给的实在。
偌大剑宗每日于他手中经过的珍宝何止千千万,其中残次损耗,品相评估,输送分配,能做手脚的地方不知凡几。
荣端能怎么解释?他能说他确定此物不是自己从饮羽峰偷盗疑惑玉素光身上掠夺,是因为这是他爹贪墨进手里亲自送他面前的吗?
莫说荣端,在场其他人也基本了然了,很容易便能联想到他那个身为主管事的爹。
水至清则无鱼,荣管事那个位置若说两袖清风断无可能,但眼前这些重宝,却不是他有资格伸手的。
荣端也明白,若寻常宝物,他大可直接认了,虽然亲爹免不了受罚,但凭多年经营底牌,顶多沉寂几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