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戚云栈只是简单地转了转他的眼球，紧接着那眼睫就抖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幅度极小上下煽动了一下，在韩慕的视线里，那双眼睛就这样用非常缓慢的速度慢慢睁了开来。

“云云？”

“云云……”韩慕的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兴奋，语调里甚至带着少有的哽咽。

戚云栈的目光有些迷离，明明已经睁开来了，可看起来仿佛没有焦点似的，他好像在看韩慕，又好像没在看，他的目光是散开来的。韩慕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遗漏一秒戚云栈醒来的画面。

戚云栈的手动了动，微微抬起来一点，韩慕眼疾手快地握住了。

“云云，我是哥哥，你醒了。”

戚云栈视线还是停留在某个点，随后又眨了几下眼睛，那原本没有生气的眼睛，有了一点点光亮，它慢慢地聚集起来，那空洞的视线挪动几寸。

“云云。”

戚云栈听到了韩慕的声音，被握在韩慕手里的那只手挣扎了几下。

“云云。”

韩慕以为戚云栈醒了以后，一切都还可以继续，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戚云栈好不容易有了生气的那双眼睛，在某个时间点全部消失了，那聚集起来的光，在刹那之间一下子都涣散了开了。

戚云栈明明刚醒，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神志和力气，没有一丝犹豫，那只没有被握紧的手以非常快的速度拔出了手背上的针头，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脖颈处。

可预想的疼痛没有出现，他只恍惚地听到韩慕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而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有些迟钝地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视线往下看去。

那原本应该插在他脖子上的针头，正插在韩慕的手背上，戚云栈用的很大的力气，所以整一根针头全部埋进了韩慕的手背上。戚云栈的视线又朝上看了看，韩慕的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难过，可戚云栈不知道他在痛苦什么，难过什么？这些情绪不应该是在自己身上吗？

“云云，你做什么！”韩慕一把捏住他的手，那根针头被韩慕拔出随意丢在了一边。

戚云栈歪了歪脑袋，停顿了一秒后，开始剧烈地反抗，那种剧烈是全身心的那种，声嘶力竭。

“不要碰我！”

“你滚！你滚开！”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戚云栈的反抗情绪很大，浑身都在用力，韩慕被吓到了，只能死死地用身体压着戚云栈，害怕戚云栈再伤害自己的。

“放开我！放开！”

“滚啊！”

“滚！”

“医生！医生！”

戚云栈其中一只手脱离力压制，挥出去的时候打到了柜子上的花瓶，“砰”的一声花瓶应声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门也被打了开来。

“快！我压不住他了，不要让他伤害自己！”

医生匆匆上前，二话不说给戚云栈打了一针镇静剂。

韩慕只觉得身下的人，渐渐地没了动静，可明明已经没有反抗了，韩慕还是不敢松开，直到医生说可以放开了，韩慕才恍惚的站直了身体。

韩慕额间冒出了汗，他退后了一步，给医生让出了检查的空间。他就这么站在一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戚云栈又睡着了，头发凌乱，脸色比刚刚又差了一点。

“韩董，你放心，小少爷没什么事。”医生说道。

韩慕点了点头，眼神依旧黏在戚云栈身上。

医生自然看到了韩慕手背上的伤：“韩董你手背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

韩慕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

医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韩慕的一个眼神吓退了。医生一走，房间又安静了下来，韩慕依旧没有动，他的脚正踩在破碎的花瓶，那刚刚放进去的花，已经掉落在了地上，花瓣不知道被谁踩了几脚，碾出了汁水，还有几片花瓣已经脱离了花径，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

韩慕只是看了一会儿就抽了几张纸巾，随意地擦了几下手背上的血液。

……

应昭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不像韩慕那么自由，可以随时随地来见戚云栈，但是只要学校没课，他一定是守在戚云栈身边的。

他一进去，就呆住了，病房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整个房间变得有些空荡，那些尖锐的边边角角都包上了软包装，窗户外更是装上了防盗窗，应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他今天醒来过了？”应昭的面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看了一眼韩慕问道。

韩慕嗯了一声。

“他……”

韩慕难得好声好气，戚云栈的自杀给他的打击很大，连带着那锋利的棱角都被抹平了不少：“他今天下午醒过来一次。”

“然后……”韩慕深吸了一口气，才有说下去的勇气，“他拔出了针头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应昭步子有些凌乱地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了戚云栈的脖子上，嘴里的话比行为快：“他有没有受伤？”

韩慕摇了摇头：“没有。”随后望向了窗外，喉结颤动了几下：“这是他第二次在我面前伤害自己了。”

韩慕说完这些才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坐的太久，站起来的时候双脚打软了一下，要不是双手立刻撑在了栏杆上，可能就会在应昭面前出丑的摔在地上。

“既然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我公司还有事，你先顾着点。”韩慕一下午不知道接了几通电话，要是换作平时早就发作了，可现在韩慕没什么精力，也没什么心情。

他舍不得离开戚云栈，可又是真的有点想要逃离这个病房。

“嗯，你去吧。我会看着的。”

韩慕站直了身子：“有事打我电话，门口的人随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