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盛产黄铜铃铛,尺寸从大到小,音色各有不同。沈溯微买了一对最小的,在徐千屿的蝴蝶发饰下面,仔细地坠上两个铃铛,如此便不容易被风吹走。

一把糖串在眼前晃了晃,令他抬头。

徐千屿早已在各处买了一把糖人,正要分一半给他,却又想到什么,抬起漆黑漂亮的眼,质问道:“上一次在花境中,你为什么偏要雌孔雀?”

沈溯微回想当时,眼中掠过一丝流光似的笑意,不卑不亢道:“我当时想,我这假凤虚凰很有意思,自然要雌的。”

徐千屿心想,他还挺会玩笑。

“那给你雌的。”徐千屿垂眸,挑出雌孔雀塞在他手上,自己将雄孔雀叼在嘴里,“上次你一口都没吃,太过浪费了,现在吃罢。”

她催促得盛情难却,沈溯微咬了一口。

那糖人极甜,丝丝缕缕化在口中。

“你知道么,”徐千屿目视前方,自然地说道,“凡间交换定情信物,都是要这般反着交换的。女子留着男娃娃,男子留着女娃娃。女子留着雄孔雀,男子留着雌孔雀。”

沈溯微拿着糖人,一时怔住。

*

得知仙君喜欢北缪的糖人,郡守专程请能工巧匠过来,做一个极大的糖人,送她作纪念。

徐千屿被叫醒的时候,小厮是这样说的:“绝无仅有,精雕细琢,上界神女的糖人,外面买都买不到。”

徐千屿掀开盖头一看,下面赫然是一头五颜六色的喜庆的舞狮。

徐千屿忍无可忍,道:“拿笔来。”

凡间百姓没有见过上界之人的真身,她却是见过的。虽说衣着奇特,雌雄莫辨,但绝对不是这般样子。

她铺纸蘸墨,仔细回想水中洛神的模样,在纸上勾勒出一个身着护心镜铠甲,手持画卷与蝴蝶、面无表情的美人。

徐千屿自小练书画,丹青极为传神,旁人看得一愣一愣:“神女长这个样子?”

徐千屿将笔一搁:“自然了,日后给我照着这个做糖人。”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吃上自己画的糖人。

蓬莱事务繁多,又有大批新入门的弟子需要指导,不便在北缪停留太久。

徐千屿只是听说,她“设计”的糖人后来风靡全城,满城的小儿都拿着“神女”的糖人走街串巷,以此为荣。

徐千屿忍俊不禁,被无数个凡人咬掉脑袋,拆吃入腹,也不知死了的洛神作何感想。不过她反骨甚重,并不怕惹恼上界之人。

她从北缪郡守那里要了一锭金做纪念。金子下面,有九州各国的铸纹,各有不同,她喜欢收集这个,眼下已经快集齐了。

还买了许多衣裙、首饰之类。

徐千屿喜滋滋地打开札记,又想记录下当日的心情。翻开一瞧,头都大了。

那书中妖魔,在她去凡间出秋这几日,又兢兢业业、密密麻麻地后面写满了好几页。

徐千屿翻来翻去,正想把文字消掉,却注意到其中有几个字颇为眼熟。

这几个名字缺胳膊少腿,却她却能靠字形认出来,一个是“阮竹清”,一个是“谢妄真”,竟都是她认识的人。

事情好像不那么简单。

徐千屿停了停,反复辨识了几遍,竟猜出了文字的含义,一字字读了下去。?

? 182、番外3

标题:番外3阮竹清的悔意

正文:

“阮竹清听到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 睁开眼睛。

潮气令身上的隐痛向骨缝蔓延,他试着运转灵力,好不容易聚起的灵气, 在伤口处豁然泄散,再也无法在体内流转。他反复尝试几次,终于确定这不是梦。

他的经脉真的断了。

被他一力护着的小师妹陆呦的伏龙剑气割断了。被怀中人反手一剑的疼痛和冷意,令他反复噩梦惊醒。

也许她不是故意的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当时情形太危急了。众人合力诛杀谢妄真,她为救谢妄真, 根本没有留意护住她的人是他。若是看到了,出手一定不会这么狠。

小师妹是一个善良软糯的人, 她不会对同门出手。

阮竹清颓然躺在床上。

但无论他怎么为陆呦找借口,都无法改变事实,他的经脉确实断了。

他的道途完了。

脚步声、说话声从廊上掠过:“真是不敢相信,白裳仙子居然会做这种事。”

“谁能想到她会倒戈呢?受伤那批弟子全没防备, 哎, 可惜了阮师兄的经脉,当时阮师兄可是用身体护着她。听说掌门气得摔东西, 好些天没有见人。”

“难道白裳仙子真如传言所说, 与谢妄真早就相识。这些年来只是伪装得很深?根本看不出来呀!”

“其实我早就觉得……”

“对了, 你们记得多年前那一次吗?白裳仙子偷盗魔骨被捉回来, 哭得梨花带雨, 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尾随内门的徐师姐出去看看情况,当时证人也说,是徐师姐偷盗了魔骨, 造成大祸, 白裳仙子只是去阻拦, 但人已死了, 只得不了了之。”

“这便骇人了。你们说,内门的徐师姐不会做了替死鬼吧?毕竟死无对证,她说什么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