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元却仿佛没听懂她的逐客令,好奇道:“怎么不见驸马爷?难不成是又闭门思过去了?”
秦铮冷着脸,“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迟迟拖着不愿和离,父皇又说不能损了天家的颜面,事情便一拖再拖。”
萧景元轻笑道:“驸马此人,看着没什么城府,但在某些事情上,又比谁看得都清楚。”
萧景元看着她道:“长姐,我知道你根本不屑于同他置气,但有些时候,不得不防。”
“这种男人一旦被迫放下权势,反扑的时候可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的,如今长姐在兵部掌了实权,他更知道孰轻孰重了。”
秦铮那双凤眼陡然锐利起来,她屏退了身边的下人,萧景元也让周瑛退了下去,一时之间厅内只剩他们二人,秦铮道:“太子,你今日还剑是假,劝我帮你才是真吧?”
“只可惜我这点实权,掀不起什么风浪。”
她眼神平淡地看了一眼萧景元,“在父皇的心里,公主哪里比得上皇子重要,他高兴了,就顺着我的心意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不高兴,我手中的东西又有哪样是我的?”
萧景元不紧不慢地道:“长姐误会我了。”
“我今日来此,还剑并非借口,但更为重要的也确实是提醒长姐,小心些驸马。”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檀木小盒,“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长姐小心些总不是坏事。”
“至于旁的……”萧景元站起身,“长姐比我看得更清楚,不是吗?”
秦铮接过那个小盒,打开一看里面是颗药丸,她心下了然,身在皇家,什么腌臜手段没见过。
她对萧景元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眼下接了药也仍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会帮你,也不会拦你。”秦铮轻声道:“但谁都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我眼下只是还没被逼到那种地步罢了。”
“萧景元,”秦铮慢悠悠道:“本宫偶尔觉得你才应该是本宫的亲弟弟。”壳籁印兰
“因为我们都不像他。”
“我始终都是为我自己活着的。”秦铮打开剑匣,看着那把被擦拭过的剑,“我年纪小的时候糊里糊涂被指了婚,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屈从只会换来一次又一次的让步。”
秦铮持剑,手指在上面轻轻弹了一下,清亮的剑身映出她锋利的眉眼,她道:“比起跟你做敌人,我们还是相安无事比较好。”
萧景元笑了笑,倒像是真心实意,“长姐说得是。”
他道:“公主府里的阳羡茶香得很,不知长姐能否送我一些?”
秦铮挥挥手,“你让周瑛跟着我身边的人去取,一整盒拿去都行。”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松仁奶皮酥 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周瑛捧着剑匣去,带着茶叶回,陪萧景元去国子学接玉春回府。
他道:“殿下,陈十二从泗州回来了。”
萧景元摩挲着手中握着的金刚菩提,垂眸道:“让他去临春茶馆等,孤接了太子妃一同过去。”
玉春如今在国子学中的功课已经跟上不少,至少常用的字都能认识写上了,晚上萧景元有时带着他练字,他握笔的姿势也总算纠正过来,连司业都夸他进步神速。
萧景元过来时,玉春已经在国子学的门口等他,傍晚时飘了些细雨,萧景元撑着伞带他一起,玉春抱着他胳膊和他贴得很近,走了一会才发现这不是回去的路,“我们不回府吗?”
萧景元道:“去临春茶馆见个人,你顺便尝尝那里的松仁奶皮酥。”
临春茶馆地方不大,人却不少,二层小楼坐得满满当当,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相貌清俊的年轻人,见到萧景元便立刻起了身,又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旁的玉春。
萧景元声音不大,只容他们几个人听见,“这是太子妃。”
又对玉春道:“陈十二,我身边的近侍,前端时间去了泗州,现在回来了,你以后在府中会常常见到他。”
陈十二朝玉春作揖行礼,“属下见过太子妃。”
玉春朝他笑笑,“不用多礼。”
陈十二还有些好奇,他去泗州去得早,那会儿太子虽然已经有了要成婚的消息,但谁也没想到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身边就真多了个人,瞧太子妃年纪不大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受得了太子这张冷脸的。
萧景元指节在桌上轻轻扣了一下,“陈十二。”
他立马回魂,“殿下。”柯瀬胤籣
陈十二不敢再耽搁,竹筒倒豆子般地道:“泗州眼下情况尚可,灾民都得到了还算妥善的安置,赈灾的粮食也都充沛,没有往里面掺杂别的,也暂且没有散开瘟疫。”
“属下在泗州的这段时间里,拜访了不少原先住在江边的人,百姓说泗州的堤坝修过不止一回,每过几年就要修上一次,只是修来修去一直都是老样子。”
“属下带了两个三年前参与重修堤坝的工匠回来。”陈十二叹了口气,“能找到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都在此次水患中没了踪迹。”
玉春手中的杏仁奶皮酥只吃了半块,奶香气在舌尖上全化成了苦味,他从小窗往外看,上京城内细雨蒙蒙,行人匆匆,此地还是祥和模样。
陈十二掏出两个小钱袋,从里头倒出一堆石头来,他指了指两种不同的石头道:“这边是先前用的以次充好的石料,泗州多雨,这种石头根本禁不住水泡,属下去得早,还捡了一些回来。”
“右边是这回用的石料,不仅用了条石和木桩,泗州新上任的刺史还与百姓一起种了箬竹和柏木充作护坡,且将沿岸的百姓都往城内迁了一些。”
“这次赈灾的银子全都花在了刀刃上,毕竟不是楚王一个人办事。”
陈十二说得口渴,一口气喝完了旁边已经冷掉的茶,闭眼又还是泗州人间炼狱般的模样,泗州俨然是这片土地上的巨大疮口,无论如何修补,也都回不去原先的样子了。
萧景元闭了闭眼睛,“工匠当初是不是拿了不止一倍的银子?”
陈十二抹了抹嘴,“是。”
三年前参与重修堤坝的工人不少,要想事情不败露,一个个全都灭口当然不可能,一边是拿钱闭嘴,一边是性命堪危,是人都会选择前一个,更何况他们已经全部都参与进了此事之中。
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陈十二苦笑道:“他们何尝不知道事情的后果,可身边人都选了银子,他们也就没得选了,家里还有老人父母妻小,就算几年后被发现了什么,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萧景元捏着杯子的手越收越紧,冷声道:“昧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下去,谁又不抱着侥幸的心思?”